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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又一
窗前的春意渐浓,往事如风,枝桠鹊惊,风从青春那头吹来,吹到心头,寄来闲愁几许。
少年的梦啊,何时徜徉在回忆与虚空中了?
发小的爷爷昨日去世了,老头活了近百岁的高龄,在故乡,老头算是长寿的了。
夏天,年少的我们扛着扫帚在院里扑蜻蜓,老头们在屋里就着花生米喝的脸颊通红。
记忆中的老头一直都是个子高高、秃顶大白胡子乐呵呵的样子,我爷爷和老头是忘年交,十年前,我爷爷六十,老头八十七,两人闲着没事就凑到一起喝酒,每次喝多了,借着酒劲吵得上头,然后白胡子老头朝我一招手,拉过我,就用他的胡子蹭我的脸,他的胡子和我爷爷的头发一样硬,扎的我的脸颊难受,我推开白胡子老头,一滚溜就跑出院子,和我的发小扛着大扫帚去扑蜻蜓。
一旬春秋逝去,爷爷戒了酒,白胡子老头的笑容定格在黑白照片里。回家吊丧,爷爷坐在独院的门前,左手拿着垫有报纸的鸭舌帽,右手里拿着两个核桃,眼睛愣神地盯着核桃,钢针似的银白发,现在软塌塌地趴在爷爷的头上,在晨光中,悲白了岁月。
老头是中医,专治不孕不育。
老头是我们当地有名的中医,而且是专治不孕不育的中医。小时候,我追着我母亲问不孕不育是啥,母亲总是瞪着眼睛凶我,小孩子知道这些事情干什么!我知道孕,也知道育,但是就是不知道不孕不育是啥。
我问白胡子老头不孕不育是啥,白胡子老头就笑嘻嘻地让我吃枸杞,说以后肾虚了就来找他,他给我拿好东西吃。于是每次我在学校里跑完步,就大汗淋淋地冲回白胡子老头那里,伸出手告诉他:我肾虚了,给我好东西吃。白胡子老头摘掉老花镜,笑骂我小兔崽子,照着我屁股狠狠地拍一下,嘴里嘟囔着说当年就不该治好我妈的病,让我滚回家吃饭,旁边的老妇女也笑着看我。
我站在药房的外面,眼睛从药房墙上挂满的锦旗牌匾,转到白胡子老头给老妇女把脉,挠挠鼻子,朝着路边吐了一口吐沫,大摇大摆地走回家,逢人就说:我肾虚,老头不给我好东西吃。
世纪尾巴的蒲扇摇啊摇,收音机的新闻联播开头音乐照常响起。
傍晚停电,白胡子老头总喜欢使唤我把他的躺椅搬到柏油路上,他躺在上面,拿着一只蒲扇摇啊摇,我就蹲坐在下风口,从他身体的缝隙中蹭点蒲扇的风,柔柔的风一丝丝打在脸上,加上新闻联播无聊的声音,迷迷瞪瞪地昏睡在傍晚的柔风中,不知春秋,不知冬夏。
窗外的鹊儿在枝头上叠起了一个巢穴,我见它衔来枝桠,叠在绿色塑料袋上面,在干枯的梧桐上建起一个绿色鸟窝,梧桐球挂在枝头上,像是点缀绿色鸟窝的彩灯流苏,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春上枝桠,绕风缠绵,闲愁腾在空中,与那头的青春碾入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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