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就是年,一年一岁一团圆。今日腊八,离过年不远啦!
今日品读名家笔下的腊八粥,重温浓浓的年味儿。
腊八
是年的序曲
按照北京的老规矩,过农历的新年(春节),差不多在腊月的初旬就开头了。“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可是,到了严冬,不久便是春天,所以人们并不因为寒冷而减少过年与迎春的热情。
在腊八那天,人家里,寺观里,都熬腊八粥。这种特制的粥是祭祖祭神的,可是细一想,它倒是农业社会的一种自傲的表现——这种粥是用所有的各种的米,各种的豆,与各种的干果(杏仁、核桃仁、瓜子、荔枝肉、莲子、花生米、葡萄干、菱角米……)熬成的。这不是粥,而是小型的农业展览会。
腊八这天还要泡腊八蒜。把蒜瓣在这天放到高醋里,封起来,为过年吃饺子用的。到年底,蒜泡得色如翡翠,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双美,使人要多吃几个饺子。在北京,过年时,家家吃饺子。
——节选自《北京的春节》作者/老舍
腊八
是家的味道
初学喊爸爸的小孩子,会出门叫洋车了的大孩子,嘴巴上长了许多白胡胡的老孩子,提到腊八粥,谁不口上就立时生一种甜甜的腻腻的感觉呢。把小米,饭豆,枣,栗,白糖,花生仁儿合并拢来糊糊涂涂煮成一锅,让它在锅中叹气似地沸腾着,单看它那叹气样儿,闻闻那种香味,就够咽三口以上的唾沫了,何况是,大碗大碗的装着,大匙大匙朝口里塞灌呢!
住方家大院的八儿,今天喜得快要发疯了。一个人出出进进灶房,看到那一大锅正在叹气的粥,碗盏都已预备得整齐摆到灶边好久了,但他妈总说是时候还早。
他妈正拿起一把锅铲在粥里搅和。锅里的粥也像是益发浓稠了。
“妈,妈,要到什么时候才……”
“要到夜里!”其实他妈所说的夜里,并不是上灯以后。但八儿听了这种松劲的话,眼睛可急红了。锅子中,有声无力的叹气正还在继续。
“那我饿了!”八儿要哭的样子。
“饿了,也得到太阳落下时才准吃。”
饿了,也得到太阳落下时才准吃。你们想,妈的命令,看羊还不够资格的八儿,难道还能设什么法来反抗吗?并且八儿所说的饿,也不可靠,不过因为一进灶房,就听到那锅子中叹气又象是正在呻唤的东西,因好奇而急于想尝尝这奇怪东西罢了。
“妈,妈,等一下我要吃三碗!我们只准大哥吃一碗。大哥同爹都吃不得甜的,我们俩光吃甜的也行……妈,妈,你吃三碗我也吃三碗,大哥同爹只准各吃一碗;一共八碗,是吗?”
“是呀!孥孥说得对。”
“要不然我吃三碗半,你就吃两半……”“卜……”锅内又叹了声气。八儿回过头来了。
比灶矮了许多的八儿,回过头来的结果,亦不过看到一股淡淡烟气往上一冲而已!
锅中的一切,这在八儿,只能猜想……栗子会已稀烂到认不清楚了罢,赤饭豆会煮得浑身透肿成了患水臌胀病那样子了罢,花生仁儿吃来总已是面东东的了!枣子必大了三四倍——要是真的干红枣也有那么大,那就妙极了!糖若作多了,它会起锅巴……“妈,妈,你抱我起来看看罢!”于是妈就如八儿所求的把他抱了起来。
“恶……”他惊异得喊起来了,锅中的一切已进了他的眼中。
这不能不说是奇怪呀,栗子跌进锅里,不久就得粉碎,那是他知道的。他曾见过跌进到黄焖鸡锅子里的一群栗子,不久就融掉了。赤饭豆害水臌肿,那也是往常熬粥时常见的事。
花生仁儿脱了他的红外套,这是不消说的事。锅巴,正是围了锅边成一圈。总之,一切都成了如他所猜的样子了,但他却不想到今日粥的颜色是深褐。
“怎么,黑的!”八儿还同时想起染缸里的脏水。
“枣子同赤豆搁多了。”妈的解释的结果,是捡了一枚特别大得吓人的赤枣给了八儿。
虽说是枣子同饭豆搁得多了一点,但大家都承认味道是比普通的粥要好吃得多了。
——选自《腊八粥》作者/沈从文
腊八
是文化的传承
有的地方,只认为吃了腊八粥,也就是说春节将临,农事已完,带有庆丰收的意思。有的地方,用白果、花生、莲子、红枣、板栗诸般果实,和上姜桂调味品,掺在米中煮成,谓其温暖滋补,可以祛寒。而南方某些地方,在腊八这天,除了烧煮甜腊八粥外,还有用青菜、胡萝卜、豆腐、雪里蕻、黄花、木耳切丝炒熟合于白米煮成了的粥中,谓之咸腊八粥。
——选自《记腊八粥》作者/周绍良
腊八粥是粥类中的综艺节目。北平雍和宫煮腊八粥,据《旧京风俗志》,是由内务府主办,惊师动众,这一顿粥要耗十万两银子!煮好先恭呈御用,然后分别赏赐王公大臣,这不是喝粥,这是招摇。然而煮腊八粥的风俗深入民间至今弗辍。
我小时候喝腊八粥是一件大事。午夜才过,我的二舅爹爹(我父亲的二舅父)就开始作业,搬出擦得锃光大亮的大小铜锅两个,大的高一尺开外,口径约一尺。然后把预先分别泡过的五谷杂粮如小米、红豆、老鸡头、薏仁米,以及粥果如白果、栗子、红枣、桂圆肉之类,开始熬煮,不住的用长柄大勺搅动,防黏锅底。
两锅内容不太一样,大的粗糙些,小的细致些,以粥果多少为别。此外尚有额外精致粥果另装一盘,如瓜子仁、杏仁、葡萄干、红丝青丝、松子、蜜饯之类,准备临时放在粥面上的。等到腊八早晨,每人一大碗,尽量加红糖,稀里呼噜的喝个尽兴。家家熬粥,家家送粥给亲友,东一碗来,西一碗去,真是多此一举。剩下的粥,倒在大绿釉瓦盆里,自然凝冻,留到年底也不会坏。自从丧乱,年年过腊八,年年有粥喝,兴致未减,材料难求,因陋就简,虚应故事而已。
——选自《粥》/ 梁实秋
熬到腊月初八,是盼年的第一站。这天的早晨要熬一锅粥,粥里要有八样粮食——其实只需七样,不可缺少的大枣算一样。据说在解放前的腊月初八凌晨,庙里或是慈善的大户都会在街上支起大锅施粥,叫花子和穷人们都可以免费喝。我曾经十分地向往着这种施粥的盛典,想想那些巨大无比的锅,支设在露天里,成麻袋的米豆倒进去,黏稠的粥在锅里翻滚着,鼓起无数的气泡,浓浓的香气弥漫在凌晨清冷的空气里。一群手捧着大碗的孩子们排着队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脸冻得通红,鼻尖上挂着清鼻涕。为了抵抗寒冷,他们不停地蹦跳着,喊叫着。
我经常幻想着我就在等待着领粥的队伍里,虽然饥饿,虽然寒冷,但心中充满了欢乐。后来我在作品中,数次描写了我想象中的施粥场面,但写出来的远不如想象中的辉煌。
——选自《过去的年》/ 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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