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乃未已,儿女罗酒浆。
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参商 青山幽谷,雨下的淅沥,在玉色浅草上留下春的痕迹,绕山小溪澄澈明净,缥色天空也泛起涟漪,山头的大门上,紫檀木质的门匾清楚的刻着:藏剑山庄。 四个大字。山庄内雨滴不停的从屋檐滴落,滴滴嗒嗒上雨声倒与安静的山庄一动一静,别有几分幽然的趣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zàng)哎呦你干嘛打我?”
亭子下坐在石桌前是一名少年,手执缥湘,一身黑红衣衫伴着年少轻狂,少年冷不丁被敲,不明所以。
黑衣少年旁站着一名缃色衣裳少年,眉宇稚嫩,眉心一点赤红朱砂 ,手中纸扇半掩白皙如玉的面容,露出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勾唇一笑:“呆子,说了多少遍了,是秋收冬藏(cáng),藏就是收藏起来的意思。”
黑衣少年闻言眉头紧蹙,不耐的将书卷扣在桌上,欣长的身子软绵绵靠在椅背上,抱怨道:“都说了我不喜欢念书,我喜欢学打仗!”
缃衣少年眉眼弯起来,成了月牙状,白皙如玉的面容显得秀气,全身上下透着干净的气息,轻笑两声:“你连尽诛宵小天策义都不明白,怎么打仗?”
黑衣少年闻言身子瞬间绷直,凑到缃衣少年耳边,呵出一口气:“你知道的,你来教我!”
黑衣少年呵出的热气惹得缃衣痒丝丝的,如玉耳根爬上一抹绯红,却还是笑的得逞:“不教~。”
“教我嘛教我...”黑衣少年又对缃衣少年凑近了些。
缃衣少年终是受不了黑衣少年喷洒出的热气,和近在咫尺的清秀面容,转身而逃,丢下一句:“就不教...”
“哎你别跑啊...快教我!”黑衣少年疾步追上去。
玄黑色和缃色身影一前一后,两个少年追打嬉闹起来,明朗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山庄,干净的没有烦恼。
亭子檐角还在滴滴嗒嗒落着雨滴,淅沥绵软的雨丝润透大地,为这一片空山幽谷添几分生气,伴着少年明朗的笑声,一直漫到缥色的天空。
天地玄黄,天之色为玄,地之色为缃。
大地宇宙的起源,日月星辰的运行,皆为天地玄黄。
天涯两边,是参星和商星,不同时而出现,参星在西,商星在东,此出彼没,永不相见。
藏剑山庄,本谓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山庄依然旧时模样,但人又如何能算尽天命。
无论此情此景有多长久,终究是算不到动如参商。
谁念这天地玄黄
算不到动如参商
与天共争岁月久长
藏剑山庄大门的紫檀木沉淀了岁月久长,刻下斑驳年轮,门前依稀站着两人,一缃一玄黑。
缃衣少年褪去眉间稚嫩,一点鲜红朱砂如旧,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着眼前玄黑色衣男子,半晌,动了动唇:“你...确定要参军?”
黑衣男子眸子里分明有一抹亮光,点头道:“嗯!”
缃衣男子闻言骨节分明的纤长玉指紧握了握,又松开,眉宇见有几分怅然:“你要知道出了这藏剑山庄,我便再护不得你。”
黑衣男子对着缃衣勾唇一笑:“那时便换我来护着你罢!”
“你执意要去,我也拦不得你...”缃衣男子顿了顿,又道,“你且记着,天气冷了,多带些衣裳,还有...”
“哎好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缃衣男子顿住,只低低一声:“嗯。”
“那...我走了?”
“嗯。”
黑衣男子转身走出没几步,又回过头,勾唇一笑,恰如少时明朗:
“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你教给我的我都记住了,你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
黑衣顿了顿,加深了笑意:“还有...照顾好自己,保重...”
“保重...”
缃衣男子目送黑衣远去,抬手接住飘落下来的杏红色落叶,拂面而来的风微凉,凉的有些刺骨,男子望着一地斑驳的秋叶,勾唇浅笑,笑容有几分萧瑟,兀自喃喃:
“等你凯旋...”
往往如何希望,便如何相反,这就是天意弄人
痴痴念宇宙洪荒
盼几个寒来暑往
我愿年岁将过往秋收冬藏
天已入冬,缃衣男子坐在亭子下的石桌前,纤长如玉的手指摩挲着石桌上被岁月冲刷的斑驳痕迹。
无尽相思融入干冷刺骨的风,随风寄去远方沙场。
“呵,天气冷了,你有多带些衣裳吗...”缃衣男子轻吐出一口气,起身遥望远方,似有杀敌声,声声入耳....
相思已露结为霜
遥想君已着寒裳
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
战场仍是风雪弥漫,点点红梅绽开在脚下的雪地上,血色妖冶。
战鼓铮铮,号角吹起,千骑兵将并肩而出,寒光四射,刀剑相撞,火光无言在冰天雪地中迸发。
黑衣男子着一身兵甲,浴血厮杀: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瞬间血溅百步,抽尸踏骸,冰雪漫天。
东都千骑赴沙场
诛宵小 或
率宾归王
“大军压境,四面溃败,躲不过了....”
“跑啊..快跑...”
“跑什么?大不了就是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沙场陷入一片血光混沌中,待到再安静下来,已是尸骨满地...
藏剑山庄。管家跌跌撞撞跑进屋子。
“二少,二少,京城传来的消息说,西北战事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缃衣男子闻言身形剧烈一颤,茶杯打翻,刚烧开的茶水在如玉的手上烙印下一块红印记,可男子察觉不到疼一般,不可置信的看向管家,嘴唇嗫嚅了半天,无力的吐出一句:“你说什么?”
“西北战事,全军覆...哎少爷你去哪?”
管家话未说完,缃衣已经冲出房门,不见踪影。
你个骗子,你不是说会活着回来的吗?
你不是说让我放心,让我自己保重的吗?
可你呢?你去了哪里...
君归未归
不忍看辰宿列张
谁念过 千字文章
秋收冬已藏
沙场边的村庄,有一道清丽的声音:
“爷爷,这里有个人!”
躺在地上的依稀是黑衣男子,浑身是血,神智不清,嘴唇不停嗫嚅:“等我活着回来……”
小女童蹲下看了看,便高声唤道:“好多血...爷爷这个人头上流了好多血。”
女童爷爷闻声寻来,见男子,大惊,急忙上前蹲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
“还有一口气...”女童爷爷蹙了蹙眉,面上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拉过女童严肃嘱咐:“芮芮啊,今天看到听到的千万不可以对外人说,一个字也不许说,听到了吗?”
女童似乎见不惯爷爷严肃的样子,有些害怕的吞吞口水,点头:“嗯。”
“来,帮爷爷把他扶到背上来...”
“嗯。”
十年了...
缃衣男子走在路上,鬓角染雪,向路边买糖葫芦的少女问:“小友,请问安东会战的地址是在前面么?”
少女转过头看男子,弯唇浅笑:“是啊,出了城门再走三十里就是了。”
“谢谢。”缃衣男子闻言谢过而别,迈出的脚步愈发沉重起来,轻叹一口气:“十年了....呵,呆子,我终于来看你了。”
恨只恨,来不及,陪你走这一趟。
少女扭头离开,走到巷子里,对坐在地上不停喃喃的男子笑的灿烂:“傻大个傻大个,刚刚我遇到一个人,好像是你们京城的耶。”
男子不应,只晓得不停喃喃:“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少女见男子不应她也没有多大反应,又笑:“走啦傻大个,回去吃饭了。”
“好...”
“傻大个,你有没有恢复记忆啊,你有记得什么嘛?记得些什么亲人,或者是有没有记起家在哪?”少女边走边拖着男子喋喋不休的问。
清丽的笑声随着整条小路,一路到家...
前尘已忘
问山问水未还乡
前尘渐忘
忘山忘水忘故乡
鬓已霜却不能忘
秋收冬藏
藏过往
错过
恨只恨此生长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z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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