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在香港,来电话询问爸的病情。爸中风不能说话,表哥的电话一律由我接。每次表哥的电话一来,我的心情是是异常的沉重。
因为聊着聊着,准要谈起我的姑妈(表哥的妈妈),表哥那一声长长的叹息,令我倍感心酸。
表哥不满周岁时,父亲就去世了,22岁的姑妈带着表哥一直住在娘家。据说,当时爷爷说,好女不嫁二夫,也许是受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影响,姑妈一辈子再也没有结婚。
表哥和我爸只差八岁,更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可我爸爱读书,念到高中,表哥却小学没毕业,但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即使后来表哥去了香港,两人还时常褒电话粥。
70年代初,姑妈带着收养的女儿(三姑的女儿)去了香港,一年回来一趟。表哥则继续留在外婆家结婚、生孩子,直到快50岁了,才和表嫂带着小女儿去了香港,一家人终于团聚。
表哥表嫂不识字,只能干些搬运工,或洗碗工等苦力活,尽管早出晚归,但可观的收益还是让勤劳的他们倍感珍惜。
日子本该这样平平静静的,幸福美满的,可出乎意料的是,姑妈从不把儿子、儿媳、孙女当作亲人,把他们视为眼中钉,视为仇人。
每天表哥表嫂披星戴月地回家,姑妈早已吃过饭,睡觉去了。只给他们留了点水比米粒还多的稀饭及一点点青菜,鱼肉是没有的,他们只得自己买菜炒菜。
这不,等他们一切就绪,筋疲力尽,正想睡觉时,姑妈醒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尖锐的咒骂声,她把陈年的芝麻小事全搬岀来,骂完祖宗十八代,当然也不会放过表哥表嫂,觉也甭想睡了。
什么闻所未闻的恶毒话,像连环炮一句接一句地炸开了。这一骂就是几个小时,这一骂就是二三十年,内容天天雷同,只是骂的花样不同,整天扬言:“这是我的房子,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平时,说句话也得小心翼翼的,一不小心被抓住小辫子,非借题发挥,叱骂个半天不可。老实憨厚的表哥有苦说不出,只能趁姑妈不在身边时,给爸打打电话,有时顺便倒倒苦水,减轻点心理压力。
七年前,表嫂患了咽喉癌,手术后,食管粘住了,无法正常吃饭,只能通过胃管喂食。可姑妈毫不心软,依然辱骂:“看,上辈子干了缺德事,活该!”这话不是说一次两次,是天天说,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人也麻木了。
需要静养的表嫂,只好搬进公租房,这才过了一段静心的日子。
不料好景不长,去年8月份,94岁的姑妈不小心摔倒,手臂脱𦥑,一直无法康复,生活无法自理,表哥只好放下病中的表嫂,留在身边照顾她。
即使如此,姑妈一点也不感恩,还是谩骂不断,表哥的噩梦又来了——晚上不能正常睡觉了!
其实,姑妈挺疼我的,小时候漂亮的衣服都是她带回来的,我应该时常打电话关心关心她的病情,但我始终没有勇气拿起电话。
我不忍心听表哥表嫂说起这些辛酸事,我也无言以对,不知如何安慰他们。表哥那声叹息像块石头重重地压在我心上,透不过气来。
表哥一生坎坷,粗重的活儿没少干过,当妈的怎么就不知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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