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勇敢的中国人”

蒋梦麟（1886—1964），原名梦熊，字兆贤，又号孟邻。蒋先生1886年出生于浙江余姚蒋村，1950年迁台，1964年逝世于台北。蒋梦麟曾执掌北京大学前后17年之久。

在《西潮》中记述的蒋村是这样：“蒋村是散布在钱塘江沿岸冲积平原上的许多村庄之一，村与村之间常是绵延一两里的繁茂的稻田，钱塘江以风景优美闻名于世，上游有富春江的景色，江口有著名的钱塘江大潮。我童年时代的蒋村，离杭州湾约有二十里之遥。围绕着它的还有无数的村庄。大大小小，四面八方都有，往南一直到山麓，往北到海边，往东往西则有较大的城镇和都市，中间有旱道或河汊相通”。我查询了一下，蒋梦麟先生笔下的蒋村现在依然在。蒋先生故居的具体地理为浙江省余姚和上虞交界之地黄家埠镇华家村。

在查询有关“余姚蒋村”的资讯时，跳出了这样一条高中历史试题：

试题：1890 年前后，一位居住浙江余姚蒋村的小地主，从蒋村坐木船到宁波要花三天两夜，从宁波乘轮船到上海，路虽然远十倍，但一夜之间就到了。受此刺激，他后来要自己的儿子离开私塾到教会学校读书，学习西方制造。材料主要反映出（     ）

A.近代中国人的物质生活水平明显提高

B.上海与浙江等周边地区的交通非常发达

C.西方工业品的输入影响到民众生活习俗

D.交通工具的进步推动人的思想观念转变

这道题的标准答案是：D

之所以会对这样一道高中历史试题产生兴趣，是因为这道题参照的源头应该就是蒋梦麟的父亲，不夸张的讲，这道试题应该是从《西潮》中演化出来的。但不清楚的是，尝试去做这道题的高中生们，会有多少人有多大几率会从这道题出发，溯源到《西潮》这本书。一百年多年前的一位父亲的行为在一百多年后演变成为一道历史试题和一个具体的分数。前思后想一下，这或许是那位久居浙江余姚蒋村的小地主未曾料到的。而令那位小地主的儿子学有所成的学问不是西方制造，而是农业学和教育学。用现代的眼光来审视这道题，只觉得“小地主”这三个字特别扎眼。一个人的职业或出身有那么重要吗？

按照《西潮》的成书介绍，这本书写于抗战时期躲空袭的间隙，蒋梦麟在没有灯光、没有桌椅的空洞里，用随身携带的铅笔和硬面笔记本，用英文写就的一部 “有点像自传，有点像回忆录，也有点像近代史”的著述。罗家伦先生在为《西潮》一书的序言中有如此评价：“时代的转变愈快，被人们忽略的史实愈多。若当时的人不予以记载，则后起的人更无从知道，无从了解。这种忽略和遗忘都是人类很大的损失，因为在不断的历史的过程中间，以往的经验，正是后来的教训。”当我们从这样一部一个人的近代史中观看时。不但可近距离观看中国的近代史，更可近距离观看一个人在历史中的沉浮。我们有时需要把眼界放高一点，才能把握历史长河的整体流向；有时又恰恰需要把视野放低一点，去体会一下身在历史大潮中的切身感受，只是在感同身受上会差强人意。绝对没有人会想让这样的历史再来一遍。

在《西潮》一书掩卷之余，我想起林语堂先生的《吾国与吾民》，想起费孝通先生的《江村经济》和《中国士绅》，想起雷海宗先生的《中国的文化与中国的兵》，想起陈寅恪先生的《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和《唐代政治史述论稿》。想起傅斯年先生的《春秋策》和《诗经》。除了陈寅恪的著述外，其他人的著作阅读起来都不是特别费力，他们的著作中都有一种共同的气势------勇敢。此种勇敢不是匹夫之勇和莽夫之勇，而是知道自己的不足，面对自己的缺失，迎头而上，诚心求教，疾步追赶。

十年之前，我第一次读到“做一个勇敢的中国人”这句话时，都还未清醒的认识到这句话的语境所在。十年之后，我再次回到这句话的注释版本：做中国人，一定要勇敢。在欢呼的人群中，可以勇敢的不欢呼。这样的勇敢，或许是十年之前我读到的那句话的语境之一吧！这样的勇敢也可以借用沈从文先生所言：“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这样勇敢胡适先生的阐述是：“朋友们，在你最悲观最失望的时候，那正是你必须鼓起坚强的信心的时候。你要深信：天下没有白费的努力。成功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这种勇敢和理解，我在《西潮》中同样看到了。我在蒋先生的思考中看到了------“ 在现代教育的影响下，虽然生活方式未曾改变，新生一代的心理却正在转变。播在年轻人心中的新思想的种籽，迟早是会发芽茁长的”。

吾辈晚生，未曾领教，但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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