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女子图鉴——李清照:在性别遮盖的纬度熠熠生辉

文/帆卸落花风

(一)

  北宋年间，孟夏炎炎。年轻的太学生赵明诚午觉起来后反复地念着几句诗。

  他的父亲三品当朝大员赵挺之觉得奇怪问:“你小子念叨什么？”赵明诚忙回答:“我梦到自己读到一本书，书上就这几句诗: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是之夫二字。”赵挺之随即哈哈大笑:“言与司合在一起是“词”字，安上已脱就是“女”，芝芙去掉草字头，意思是“词女之夫”嘛。你也该到定亲的年纪了，看来你这是等着娶一个能文善墨的媳妇啊。”

  赵明诚赧然一笑，老爹果然是过来人啊！哪个少年不钟情嘛，没办法为了意中人只好略施小计了，上演一套自编自导自演的戏码。“父亲大人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住您。”

  赵挺之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文人墨客无不称赞的汴京文坛熠熠闪耀的新星。是山东章丘礼部员外郎李格非家的闺女，说来还是老乡呢，得，门当户对定亲正合适。

(二)

  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和晁补之同为苏轼门生，交情颇深。李清照也有幸得到名师指导。其实宋代时文学气息非常浓厚，没有明清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宋代女子接受教育不止在家中也可以在私塾学校里。而且宋人介绍对象时还夸耀自己的妹妹有文采。有一次，同为苏轼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写了一首长诗《读中兴颂碑》，李清照，黄庭坚，潘大临等人皆有写和诗。

《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宋)李清照

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

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

胡兵忽自天上来，逆胡亦是奸雄才。

勤政楼前走胡马，珠翠踏尽香尘埃。

何为出战辄披靡？传置荔枝马多死。

尧功舜德本如天，

安用区区纪文字!著碑铭德真陋哉，

乃令鬼神磨山崖。子仪光弼不自猜，

天心悔祸人心开。夏为殷鉴当深戒，

简策汗青今具在。君不见张说当时最多机，虽生已被姚崇卖。

北宋女子图鉴——李清照:在性别遮盖的纬度熠熠生辉

是年，她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能借古讽今。她深入地分析了唐朝安史之乱爆发和唐王朝军队一败涂地的原因，她用锐利的文风鞭挞唐明皇的昏聩无能和诸般谄媚误国的奸佞乱臣，从历史的教训中影射了北宋末年腐败的朝政——君主荒淫无能，臣僚尔虞我诈(当时朝廷分为王安石派和司马光派)。表现了诗人对北宋末年朝政的担忧。能写出这样诗句的怎么会只是伤春悲秋，有情饮水饱的弱质女流之辈呢？她的文字有着不逊色于男人们的才情豪迈。也因此，李清照名噪汴京，声名鹊起。

(三)

李清照的诗词有着极其鲜明的个性，清丽脱俗，作词大胆创新。比如这首:

《鹧鸪天·暗淡轻黄体性柔》(宋)李清照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这首小词李清照一反传统的写作风格以议论入词，又托物抒怀，对桂花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考和卓尔不群的玩味:桂花的颜色并不艳丽，与很多世人皆赞的花相比，外表逊色得多。虽色淡光暗，却是温雅柔和，像一位娴静美好的淑女，有着独特的动人风韵，同样令人爱慕。她不以热烈的色彩谄媚，只愿将浓郁的芳香萦回人间，犹如一位隐居的君子，以其高尚的德行情操，赢得了世人的敬佩。而李清照也得到赵明诚的爱慕。

(四)

  定亲之后赵明诚按捺不住喜悦之情，借着拜访李家公子的名头，悄悄地想看看自己的意中人是怎么样的。

  李清照小姐呢，那天清早，穿着轻薄的罗衣正欢快地荡着秋千，听说有客人来了，赶紧停下，不过秋千玩久了手都麻了，又累又懒的不想动弹。突然花园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翩翩公子，怎么办人家还没化妆梳洗，还出了一身汗呢，鞋子也来不及穿，发簪也散掉了，好狼狈啊，但是还是很再想看看那位俊朗不凡的公子，只好倚靠在门口回头装作在嗅青梅地悄悄看他。

《点绛唇·蹴罢秋千》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赵明诚太开心了，原来未来媳妇儿这么活泼可爱，诗如其人，果然名不虚传。

她的词不似男人捉刀代笔写的闺怨诗，或感怀年华老去，或无病呻吟，生动记录了少女的天真活泼，青春悸动的含羞。娇憨的模样还敢装作嗅梅其实是在大胆偷看少年郎。

北宋女子图鉴——李清照:在性别遮盖的纬度熠熠生辉

(五)

婚后赵明诚发现，贪玩，好饮，才华横溢，作为北宋文坛最靓的仔，李清照其实是个“宝藏女孩”。她自己曾说过:“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但平生随多寡未尝不进者何，精而已”。

她说自己喜欢赌博而且几乎没有败绩，为此还写了《打马图经》。

他们夫妇俩都喜好读书，所以每次饭后一起烹茶的时候，就用比赛的方式决定饮茶先后，一人问某典故是出自哪本书哪一卷的第几页第几行，对方答中先喝，不过李清照的记忆力特别好，她老是赢，往往因为太过开心，反而将茶水洒了一身。

而清代纳兰性德有词写这段故事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偶尔还要撒点狗粮

《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

卖花担上，

买得一枝春欲放。

泪染轻匀，

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

奴面不如花面好。

云鬓斜簪，

徒要教郎比并看。

我怕丈夫说我没有花好看，我就簪上这朵花，非得让他说谁更好看。这太可怕了，引得无数赌鬼单身汪狂吃柠檬。

  作为极具个性的资深名媛，文艺女青，李小姐自然有点小嗜好的，比如饮酒。

惜花伤春的时候心里不开心怎么办，喝酒呗。

《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

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要是她真的喝醉了怎么还会记得昨夜雨疏风骤呢，其实是人家找个由头怜惜落花罢了。

和丈夫异地恋特别思念他怎么办，何以解忧，还是喝点小酒好了。

《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

……

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得了这首诗的赵明诚大喜过望，但又不想承认自己文采不如媳妇儿，于是闭门三日写了五十首词，结果给朋友一看，朋友说最好的就这一句“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女士完胜。

北宋女子图鉴——李清照:在性别遮盖的纬度熠熠生辉

(六)

  南渡之后，李清照没有了安稳的生活，诗词也多悲哀。但她依然有着万丈豪情，和不屈的灵魂。

《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抛却小儿女的情思，李清照不再是荷花丛中无忧无虑玩耍的天真少女，“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也不是“人比黄花瘦”的思念丈夫的闺阁少妇；也不复赏玩金石的易安居士；她只是忧国忧民的文人墨客，不是只有男子才有气节，弃城私逃的赵明诚让她寒了心。失去丈夫之后又遇骗婚男，果断离婚后，国破家碎，写下千古传唱的绝响。

《声声慢·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

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

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

正伤心，

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

憔悴损，

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

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

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

怎一个愁字了得！

北宋女子图鉴——李清照:在性别遮盖的纬度熠熠生辉

  从李清照的才情了解她，特意淡化她颠沛流离的后半生，为的是看到另一个活力无限的易安居士。性别常常会遮盖纬度，我们也常常直面长期以来固有的对女性的标签和预设，它们可能会挡住你的光芒。可这些都不是问题，女孩们不该按照别人给你的标签成长，生活是自己的，不论快乐还是悲伤。在性别遮盖的地方也可以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