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蒂·博朗克在《简爱》里写到:爱是一场博弈,必须保持永远与对方不分伯仲、势均力敌,才能长此以往地相依相息。因为过强的对手让人疲倦,太弱的对手令人厌倦。
这是名人名句,我却不敢苟同。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男女双方应该像林语堂所说的一样:“夫妻是同一战壕的战友”,而不是夏洛蒂所说的“对手”。
因为夫妻是有着共同的家庭目标,夫妻是家庭的共同利益体,他们是“战友”,要互相尊重互相帮助互相爱护,而不是“对手”,更不是像对手那样对峙,甚至要损人利己,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至对方于死地。
今天看王朔的小说《过把瘾就死》,想起1993年7月在央视综合频道晚上11点播出的8集青春爱情剧《过把瘾》。那是由王志文和江珊主演的电视剧,讲述了方言与杜梅从相识、相爱、相离到复婚,分分合合的虐心故事。今天再看小说,仍可回想到电视剧里的人物形象——看来,印象确实深刻。
小说里️有几个场景描写得真实有意思,比如写两人冷战:
“那之后,我们照旧上班,做饭吃饭,睡觉,但彼此一句话不说,甚至都不看对方,同在一个屋顶下生活,转个身抬个手都能触到对方身体,但就像两个幽灵或者两个影子彼此视而不见。电影里的相声和幽默小品不能使我们解颐一笑,甚至绝对催人泪下的悲剧我们从头看到尾也始终无动于衷,我们出现在对方面前的脸永远是毫无表情。
我们的家庭陷人了冷战状态。”
——夫妻(或情侣)之间的冷战,在人生的第一段亲密关系里,或许很多人都有体会。
夫妻俩领证的第一天就吵架,此后三天两头吵架。所以男主向女主在又一次吵架过后提“离婚”,请特别留意叙述中的语言描写和动作描写:
我向她迈了一步。
她马上说:“你要再敢动我一下,我就把全院的人都喊起来。”“我不动你,我动你干吗?我在沙发上坐下,“你也别闹了,我也闹够了。你起来,咱们谈谈。”
“不谈,有什么好谈的?”她裹着被子转身朝里。
“你不谈,那就我说。总这么闹下去,也没意思。我想了,责任也不全在你,当初我们结婚就有些草率……”
她倏地翻过身来,被子也松开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泰然道,“我觉得我们性格太不合,这不是说你,我性格也不好。再这么凑合下去也过不好,不如分开……”
“噢,”她盘腿坐在床上,盯着我,“你想跟我离婚?”
“我的意思是先分开……”
“别吞吞吐吐的!”
“对,是想离婚。”我的态度也坚决起来,“老这么下去对谁都不好,你也怪受罪的。房子家具我都不要,一切都归你。”
“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不是,随你怎么想吧。”
“你想让我同意?”
“嗯,好说好散,咱们都是受过一定教育的人……”
“不,我不同意。”她掀被赤脚下地,趿着拖鞋似要去干什么,又不知干什么,愣在书柜旁。
“你不同意也没用,我不是非征得你同意,而是亲自通知你。”
“啪!”她把书柜上摆的一对小瓷人摔到地上打碎了,接着一路扫过去,把上面的所有她心爱的小摆设:唐三彩马、小鸭标本、瓷卧猪、永动不锈钢分子式以及镜子、小钟表、我的丁烷气简、茶叶筒、润喉糖罐还有那只花瓶统统扫到地上,摔得乱七八糟,怒气冲冲地回过头盯着我:
“离婚,离吧,不过了。”
她又开始从书柜里抽出书一本本撕。
“都砸了,都撕了,反正也不过了。”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我提醒了她一句,“你现在是在破坏你自己的东西。”
“我都不要了!”她怒目圆睁冲我嚷。
“那你随便吧。”我绕开地上乱七八糟的弃物,往门口走,顺路一脚踢开了挡道的茶几。“改天咱们再谈,等你冷静一点。”
“你别走!”她在后面喊。
一瓶“果珍”从后面飞过来砸在门上,“啪”地粉碎,溅起一阵呛人的橘粉烟雾。
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转身吼:“你要干什么?”
她笑,手拿一只打火机“啪啪”地打着火苗:“你要走,我就把这家点喽。”
“你吓唬谁呢?敢点你就点。”
她二话没说,坐到床上,掀起床单一角就用打火机引燃。
我冲过去把她推倒在床上,用手扑火。她咯咯笑着又用打火机点枕巾。
我一把将她揪起来,从她手里夺打火机:“你疯了!”
她反手环腰将我紧紧抱住:“你要走我就去死。”
我用力掰她的手指:“你何必呢?又不是谁离了谁不能活。”
“我离了你就不能活。”她忍痛不松手,更紧地抱着我。
我早就知道女人身上蕴藏着惊人的力量,这次更有体会了。
她像一条钢丝缆绳紧紧缠在我腰问,两条手臂几乎勒进我肉里。
“你把我腰都勒断了。”
“那你还走不走?”
“好,好,我今晚不走,你放开我吧。”
我揉着被勒疼的皮肉,蹒跚地走到一边,满怀怨愤地冲她喊:
“你这是干什么吗?寻死觅活地给谁看?哎哟,我腰扭了。”
“我看看。”
“去,一边去!”我厌恶地躲开她,“你到底要干吗?”
“不干吗,”她平静地说,“不让你走。”
“你就是把我扣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我在沙发上坐下,牢骚满腹地抱怨,“我有什么好的?又没钱又没本事,长得也一般,性情古怪还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你跟我离了再找个好的不行吗?”
“不行。”她说,“我就看上你了,赖上你了,你毛病再多我也不嫌,别人再好我也看不上。”
“蠢嘛!愚味!”
〝就是蠢,就是愚味——因为我爱你。”
“哦——”我全身像被抽了筋似的一瘫,爱在这儿居然变成了一种赤裸裸的要挟。
“我爱你,所以不放你走。”
“你爱我,可你没问问我是不是爱你?”
“我不管你是不是爱我,反正我爱你。”
“这叫什么逻辑呀!” 我用拳击额,转念一想,问她,“你说你爱我,你了解我吗?”
“了解。”
“了解什么?我都不了解自己。从一开始你就是盲目的。”
——女主杜梅对丈夫的卑微和对婚姻的不舍在此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更经典的是“架刀问爱”。如下:
我再次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房间里有些朦胧的光线,台灯仍旧开着,台灯猩黄夺目。
杜梅俯脸全神贯注地望着我,眼神中带着一种深究的意味。
“你干吗?”
看到我睁眼开口,她后退了一步,这时我看到她手里拿着那把锋利的菜刀。
“你干吗?”我顿时全醒了,挣身欲起,这时才发现我的手脚都被她用晾衣绳捆住了。我奋力挣扎,她上前一把按住我,将菜刀横在我脖子上。
我大怒,高叫:“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看你敢杀我!”
我的下巴碰到了冰凉锋利的菜刀刀刃,声音顿时低下来,转而威胁她:“你要考虑一下法律后果。”
她平静地说:“不考虑。”
“你要干吗?”我软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不干吗,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底还爱不爱我。听你说句真话。”
“可是我在屠刀下是不回答问题的!”我趁她一松,再次奋起,再次被她刀架着脖子躺下去。
“你还挺坚强。”她莞尔一笑。
“那是。”我甚至有点自鸣得意,待发现自己的处境,又火冒三丈,“你等着。”
“你爱不爱我?”
“我恨你!”
“别演戏,说真的。你一生都在撒谎,死到临头就说句真话吧。”
“不爱不爱——不爱!”
“你爱过我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这时,一道晨曦从窗帘缝中射进来,像舞台上的一束追光打在她脸上,她的脸被照亮了。我魂飞魄散,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用冷酷生硬的线条和痉挛的肌肉构成的脸。
“说你爱我。”她命令道。
“我被割破了。”
“说你爱我!”残忍和疯狂在她大睁的双眼中像水底礁石露出,赫然醒目。
“我爱你。”我被刀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声音喑哑。
——杜梅是一个护士,她赶去上班之后,“我”扭着身子,十指抓挠想解开腕上的绳扣,但杜梅全都系上了死结。一阵汹涌袭来的巨大悲哀吞没了“我”,我决定不再让人任意摆弄,所以一头撞破玻璃,满面鲜血,右耳被落下来的玻璃削掉了一块,双颊各有一道很长很深的口子,加上脖子上的一处割伤,缝了70多针。
事情闹成这样,杜梅不得不放手,两人办了离婚。
这还不是故事的结局。离婚后,杜梅辞了工作,疯了。大概一年多后的一个深夜,两人居然偶遇,“我”才得知杜梅疯了,“我”被深深地触动,紧紧搂住杜梅——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我”还是爱她,那么爱她……
“那天夜里,我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那种巨大的、澎海的、无可比拟的、难以形容的、过去我从来不相信会发生在人类之间的激情!
这情感的力量击垮了我,摧毀了我,使我彻底崩溃了。我不要柔情,不要暖意,我只要一种锋利的、飞快的、重的东西把我切碎,剁成肉酱,让我痛人骨髓!”
最后,是杜梅怀孕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或许感情没有对错。但人生苦短,又何必执着于一定要占有呢?该放下时放下,或许是更好的活法。
话说回来,《过把瘾就死》里面的男女,就是由面对面不停争执的“对手”转化成了排排站往同一方向望的“战友”,才由原来的猜忌争执转换成了幸福和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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