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长生就知道长大以后要和叶家小女儿叶宁成亲,每每到叶府糕饼也不愿多吃一块。
叶宁是叶府最小的女儿,也是清河街出了名的街头小霸王。
叶宁与长生同岁,她出生时分,梅雨正绵绵,恰逢长生满月,柳家大宴清河街。叶柳两家本就交好,彼时又因着这巧合,两方家长便乐乐呵呵定下了亲。
可叹的是柳家乃书香世家不拿刀剑,而叶家世代习武,祖上更有一位名将。长生虽年长,也不敌叶宁顽劣。两岁出头,长生眼中香香的小女孩儿玩起了弹弓,十发难一准,可发发朝的都是柳长生。此后不论刀枪剑戟,长生都是靶子。
一日天幕昏沉,叶宁扯住长生不让他回家。
“柳长生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的!一道小口子哭成个小娘们儿,你这样的懦夫要是做了我夫君,我会被你羞死的!”
小伙伴们都围着看着,长生哭红了眼,“我是被沙子迷眼了!我不痛!我不痛!”
天意弄人啊,一想到一辈子就要交付在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孩子手上,长生就刨了心的恨,自己怎么偏偏生在柳家。
年岁越长二人性格越迥异。长生听风赏雨,叶宁舞刀弄枪,一个心系世道太平生得天然,一个嗜好酒香醇烈活得恣意。十几年来唯一不变的是叶宁揍长生,长生躲叶宁。
却一日清晨,叶宁拎着两坛老酒奔向竹林寻到正在感悟大道的长生。少年二八,也是风华正茂,长生手握书卷立于林间,风来衣裳都翻飞,青丝比衣裳更飘逸。叶宁看呆了只想道从来他柳长生没有这样好看过。
“你来就来,却每次一定要这般惊天动静。我今日宁死也不搭理你半分。”长生合了书卷就往石岸走去。
所谓石岸只是竹林下一块平滑的青石,叶宁抢先一步坐下就占了石岸大半。“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柳长生,我今天可是一大早就来找你晦气了。”长生气炸了又不敢发作,生生立在原地倒有些不知所措。
叶宁看着他,想邀请他一起坐下内心又不肯挪让半分,只好扯了酒坛子的红绸布一个人豪饮。
这次轮到长生看着叶宁,眼看着她喝得下巴湿透,衣襟湿透,两坛酒下肚才终于擦了擦脸。“酒喝完了。”他示意叶宁回家换身干净衣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别想赶我走!我有话要说!要和你柳长生说!”
“回你叶府去,我不乐意听。”
“下个月我就要十六了,你家就要来给我家下聘了。”叶宁抬起头,发型已经乱了,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酒又用那手攥紧了长生的衣角。她说,“可是我不想嫁。”
“可是我想娶,想到你欺负我这么多年最后成为我的妻子为我生女为我生子,叶宁啊,难道这不是一件足够大快人心的事吗?”
“你恨我我知道,可我从来都不想嫁。大哥二哥都在沙场保家卫国,我也要去。长生,只要你和我一起悔婚,我就可以去斩杀魑魅魍魉,我就可以。。。”话未尽,人已醉,只身体在惯性下向长生倾倒。
是年梅子熟透,叶柳两家亲事作罢。又至暑热消散,叶宁偷了父兄衣衫混入北进大军,此后音信全无。
次年春,柳长生在春试中脱颖而出,后在殿试亦尽显风采,上亲赐要职,一时风头无两。
春秋走得急,转眼已是第十个年头,梅子眼看结了青。
十年间,柳长生其名传扬天下,街头巷尾莫不闻名。一日上谕长生入内殿议事,内官传旨不见应答,入府却见柳长生自刎于院内梅子树下,血已干透,鬼神难留。
人或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柳絮纷飞,柳长生的死讯也如那柳絮飘了满城,满天下,终于飘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的耳朵里。
这女子不是叶宁又能是谁。
当年男装从军未到关隘便被认出,莫说杀敌,叶宁连战场的边角都未曾望见,可她如此要强又怎会折返。几经思量,叶宁决心留在边境打杀趁乱作恶的宵小,十载春秋也就这般在刀光血影里消磨。
长生的死讯还是从村口卖酒小儿那里听来,叶宁原本只想带走两坛酒,可这消息令她失了魂。
叶宁想不通啊。山风刮了一夜她就失眠了一夜,前些日子不还说他家有悍妻难应承公主美意了?拖家带口的他这种人怎么会死呢?他怎么就死了呢。。。。。。思未及,人已醉,醉倒在狂风肆意的山野。
山野怀抱好入眠,叶宁半睡半醒间恍惚想起年幼时柳长生给她织的一个梦,他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说的就是我们两个,只是你比较凶。”他说完就想要拉她的小手,结果被一拳打得生疼。想到这里叶宁有了笑意,“是啊,记得当年我小你也小,说说笑笑的哪里会有烦恼。也罢,我就来送送你。”
翌日叶宁便收拾行装急行返乡,远远望见清和街时,满城柳絮飞若白雪。毕竟山水相隔,此时柳家已入常境,叶宁无奈之下在街头打探长生坟茔时不巧遇见了自家二哥,也意料之中被二哥生拉硬拽绑回了叶家。
不告而别十余年,见小女儿终于是平安,叶母泣不成声,叶父也难掩情绪辛酸抹泪,更有两个哥哥携家眷嘘寒问暖家长里短。
一时之间叶家好不热闹,可末了末了,叶父取出一封信函交至叶宁双手。叶宁仓促,始觉郑重,拿惯了刀剑的手此刻微颤。她寻了一处谧静小心拆封,对着信笺看了又看,落款不是长生又是谁?可他偏偏什么也没说,诺大一页纸空空留了一段他人的诗文,却工工整整写道:
数声鶗鴃,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叶宁并不是很明白,难道柳长生从生到死都憋着这口气一定要拿文邹邹的东西给她做文章?
她也不想明白了,舞文弄墨她真是领略不来,花心思去猜一个亡者的遗言不如轻装简行遍游山河。
这山山水水多美啊!
叶宁想通了,于是梅子还没来得及黄熟,叶家小女儿又一次不告而别。
这一次索性就不再回去了,叶宁这个名字也得改改。
改成什么呢?她打小就不是个读书人,这真是脑壳疼。
不如,就叫叶长宁好了。
叶长宁?
叶宁甚是满意,“哈哈哈,这么好的名字就该陪我一辈子!”
说罢一个箭步踩上了行船往江更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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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各位会觉得结局过于突兀吧,在我看来这故事摆在现实应该有一个尽头。柳长生在世间从始至终只求一颗真心,却奈何真心难求,口难开。喜欢使人愁,而惆怅使人犹犹豫豫不得坦白。所以他终了也没想出解救自己的法子,死在梅子树下,念着青梅竹马。自刎可以说是他这一辈子做过最雄壮的行为,毕竟自刎自古多是铁血丹心的军旅男儿,而他以这样的方式离去,无一不在怀念性格要强,甚好刀剑的叶宁。叶宁呢,是个比较自私的女孩子,不过她也很憋屈,在她看来娃娃亲对象是个软弱不经风雨的,任她欺负也不吱声,所以她又怎么会明白一个饱读诗书的男性的隐忍和喜欢?
哈哈哈,这就是我的一点点小想法啦。
再一次衷心的向各位致以诚挚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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