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保政策刚出台的时候 ,我们的村子还未位列低保的荫庇。
虽然我们村子的经济很落后。东边一条大河,西边一条高速公路,东边没桥,西边也没桥,外边进不来,里边出不去,生生被塑成了一个世外桃源,经济发展确实非常滞后。但,中国实在太大,我们又太小,漏网之鱼,实属难免。
然而有希望是幸福的,饶是如此,村民们也兴奋异常,整天翘首而望,期盼低保的荫凉早日覆盖到这片世外桃源。
2007年,我们村子沸腾了,因为这一年,我们村子有6个低保名额。
人人都想争夺这天上的馅饼。其中不乏有真穷的。像我们家,父亲年近花甲,又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没有门路,没有关系,收入全部来源于土地,年年收不敷出,养种之时,贷款之日,秋收之日,清空之时。无病无灾,到年底也最多赚个年岁。母亲常常眉头紧锁,为了卖得更多的钱,家中的粮食几乎不剩,唯一一条大黑狗,也饿的瘦骨嶙峋。这样的家庭确实需要得到国家的帮助。
然其中又有真富的,谁看见“毛爷爷”都亲,不要只是因为要不上。
那几天,村民争相找村长,好似在进行一场紧张军备竞赛,砸钱不行拉后台。不惜拼个头破血流也要将低保抢到手。村长家的电话不知道被打爆了几个,门槛不知道换了几条,礼物不知道堆积了多少.....
而父亲没有关系,没有门路。所以能做的只是将家中的情况如实上报。显然,这样的竞争力太小了,或许,我家的情况早已被那些东西埋的不见天日了。这样下去,评不上是铁定的事实。由于父亲年轻的时候曾和村长一起刨过铁路,啃过窝窝头,一起吃过苦,度过难,母亲便想让父亲再和村长说说,父亲拉不下脸,母亲便开始埋怨,唠叨.....
父亲只能一个人生闷气,没有烟,没有酒。这些奢侈品早在有我们三个孩子的时候,就在我家绝迹了。
最终,父亲拗不过母亲的唠叨,买了两瓶正宗二锅头上村长家去了。但去了之后父亲便后悔了。村长家里摆的酒,随便拎起哪瓶,都值个好几百,父亲看着自己的二锅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张老脸窘的通红。
多亏村长人好,仍念得当年与父亲曾一起患难共苦,热情的接过父亲的二锅头,和父亲两人一起,喝的一塌糊涂......
父亲是被母亲搀回来的,当时父亲只是喃喃着,成了......成了........
60多岁的人了,又舍不得输液,这一醉,便在炕上躺了好几天。母亲看着虽然心疼,但也没法,毕竟家中还有三个孩子呀,父亲受这份罪,也算是值了。
自此之后,母亲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家中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在领低保金的那天,清晨凉爽宜人。父亲起了个大早,哼着曲儿将家中唯一的交通工具——二八自行车摆在门前,我也爬出被窝,和父亲一起上油,擦泥,将这个老伙计打扮得锃亮锃亮,骑上去舒服极了!而老黑也扑腾着,好像看到了自己幸福的未来,绕着我们转来转去,长毛飞了一地。是呀,狗也能多吃上一口了!
趁着天还凉爽,我们便早早的启程。别看父亲60多岁了,那脚力依旧不减雄风。带着我,20多里的路程,一口气儿就蹬过去了。
到了单位,太阳已高升,人家还没开门。没别的地儿可去,便在门前找了个树荫坐下。天热心烦,虽然坐着干等很无聊,但一想到能领到低保金,心里便美滋滋的。村中有多少人没领上呀!
过了一会儿,驶来了一辆小车,那漆黑的金属外表在阳光下光芒耀眼,流溢着尊贵的象征。再看看我那二八自行车,瞬间黯然失色。刚出门时还觉得像新的一样,充满活力。现在看来,却更像是一团废铜烂铁,那么碍眼。车门开了,下来一个年轻人,西装革履,腰板笔直,浑身上下褶褶生辉,透着上流人士的高贵,与那小车搭配的完美无瑕。
就在此时,从车门里跳出一条金毛大犬,一身皮毛金光闪闪,如缎子般光滑油亮。个头虽和我家老黑差不多,却比老黑粗了整整一圈。走起路来步伐摇曳,活像一个贵妇人。一看便知,这是条名犬。
父亲是个爱狗的人,看见自然忍不住喜爱之情,摩拳擦掌,上前多打量了几眼。
“大叔也是个爱狗的人吧?”
“嗯,我家也养了条,不过比你这差远啦!”
显然这话很受听,年轻人微微一笑,一脸自豪的表情。
“你这是啥狗啦?”
“纯种金毛。”
“真是好狗呀!”
“大叔,这好狗却不好养呀,”年轻人虽满脸享受,却仍抱怨着,“还的经常带他洗澡,检查,很费钱的,这不专程来这,给他领点狗粮,补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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