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我能在我孩子自己的世界的中心，占一角清净地。
我知道有星星同他说话，天空也在他面前垂下，用它傻傻的云朵和彩虹来愉悦他。
——泰戈尔《孩子的世界》
奕文小友，我的孩子！一恍惚间你就十岁了，而我也学着做父亲十年。人说，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帝手牵着手送到人间，而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是眼泪中故事的累积，这泪中有你也有我，这泪水见证了我们各自的欢乐和苦楚。
01初为人父
十年前，你出生的那一天，那本应是我最快乐，最有成就感的一天，可刷爆的信用卡，下月没处着落的房贷和生活费，单位忙而急的业务，请不到的假期，无不让我心烦意乱，疲惫不堪。孩子啊，你就不可以安安心心呆到预产期吗？到那天，我和你妈妈的工资不就发了呀！我们不是会好一些，至少能为你的到来多一些准备吧！
不信有哪个人在医院还能保持淡定和从容，医生指挥我在不同楼层窜上窜下，各类手续应接不暇，主管护士不停聒噪，推销着温馨陪产房各种优越。我何尝不想陪你妈妈去受一回这最大的苦，何尝不想能在第一时间见见我亲爱的你，可现实总还是要面对的。好在你外婆理解我的窘迫，在无人的角落偷塞过八百块钱，从了护士的愿。
在温馨产房哪有温馨，各种煎熬和无措还离得我最近，当被医生催促签下第七个名字后，我如一瘫烂泥倒在椅子上，任护士如何催促，我已无力站定。听到你的啼哭，我回头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记下时刻，又挣扎站起来着看了看你。
你略带紫青的脸上，枯木似的皮肤皱皱巴巴，头上几缕稀松的黄头发，不知所以的表情甚是难看。惟有一只大眼，满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而溜溜乱转，另一只却如老僧念经，似睁似闭。我的孩子，对世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是你的态度？
儿子，六斤三两，四十八厘米，护士大声说。你大哭，似乎表达着对这冷冰数字的抗议。小家伙，还不满了！护士们笑了，听着你的哭声，看着你虚弱的妈妈，我心头突然一阵泛酸。从这天起，我为人父了，多年被世事摧折，人前坚强的心，第一次有了眼泪涌出的裂隙。
你在无意里慢慢长大，我在努力中慢慢成长。不管多难，哪怕临近崩溃，只要抱着你，学你歪头看我的样子，亲亲你的小脸，不说烟消云散，至少会有片刻宁静，也就是这样，把你从六斤抱到了六十斤。
02懵懂之时
你上幼儿园时我们刚好正换了房，经济上再次拮据，以为你小，也不避讳你，时不时也和你妈妈说说钱的事。你很懂事，从来不吵买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什么。有天你从幼儿园回来，粉嫩的脸胀得通红，小小拳头握得紧紧，鼻孔一张一合，时不时喘一口粗气，浑如一只斗气的青蛙。
“爸爸，你要给我买个好的陀螺，我打不赢，他们总欺负我。”话未说完，真如动画片一样，眼泪从外眼角喷射出来，两条细线瞬间淌过脸颊，从下巴汇入脖子，把漂亮的新校服浸湿了一大片。
第一次见你如此可怜，我怒从心头起，光脚穿上皮鞋，拦腰一把抄起你，下楼直奔全城最大的商场。走到半路手机响了，你妈妈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傻子，钱都不拿，需要我送吗？于是，两个风一般的男子，又一次掠过小区大门，保安大哥以为发生了大事，远远从对讲机传出呼叫。
到了玩具柜台，直接叫挑268元最贵的陀螺，问你要哪一个时，你却犹豫了，我不知何意。你怯生生地说，爸爸，要不你给我买个100元的吧，那个也可以打得赢。为什么呀，你不是要最好的吗？不用了，不买那么贵的，爸爸你就可以省钱坐车上班了，耳朵就不会冻坏了。
你怯生生一脸真诚，我心如同被锤击中，眼泪一下飞起，真如动画片里一样。那一年，你五岁。
03恰似小少年
日子就在你幼儿园毕业，第一次拿奖，第一次上台表演，第一次坐过山车，第一次做家务的记忆中如水般流走。十年来，你的眼泪越来越少，渐渐成了男子汉，我的眼泪却越来越多，渐渐成了汉子难。
不知不觉中你四年级了，体重九十斤，你还是时不时一脸坏笑，趁我不注意跳到我身上，全然不顾我哪还抱得动你。天天这样抱你像抱头熊，腰断了怎么办？你通常的回答是，那上医院啊，我出钱。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你的逻辑我无语。
你十岁生日的前一天，加班加上堵车，到家已是很晚。白天被领导讲话弄坏的心情依然不好，我把电脑从包里倒到书桌，鼠标和材料掉到地上，稀里哗啦一地鸡毛。爸爸，我能背你一下吗？你悄无声息从书桌旁冒出半个头，脸上飘浮着那神秘的坏笑，提出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一股浓烈的洗发水味道飘进我的鼻子，洗头比洗手还快，永远也改不了，老子这么大的时候，早都下地干活，给弟弟洗澡了。你是脑子没洗干净，还是脑子进水，作业做完了，还不睡？你多重我多重，你背得起我，我要你背我？我瞬间火起。
你被训了后，显得十分委曲，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乖乖睡觉。妈妈说，今天很奇怪，你回家就要背妈妈，还用计算器算了半天，不知搞什么鬼。第二天你起得很早，躲在书房不知搞什么花样，我也懒得理你。出门时，一向开朗的你变得畏畏缩缩，递给我一张纸条，拉上门就走了。
“爸爸，老师说一个人可以背得起自己体重一点五倍的东西。我已经背得动妈妈了，再有一年，可以背你了，这样你老了就不怕了。”再一次，我泪流满面。
陪伴像是首歌，
浅浅一听容易错过，
唱得太深却会流泪。
这首歌中，
我是你心中信任的底色，
你是我眼角柔软的尖刺，
轻轻触碰，眼泪便为你而飞。
但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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