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多年前在北京国家大剧院看过一部话剧以后,从此入坑,几年下来,天南海北地看了很多话剧。
前不久,有幸观赏了由陕西人民艺术剧院出品的话剧《白鹿原》。话剧根据获得矛盾文学奖的陈忠实写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
要把《白鹿原》这样一部50万字的泱泱巨著,浓缩改编成三个小时的话剧呈现在舞台上,谈何容易?更何况还要忠实于原著的寓意与内涵,还要切合话剧的艺术表现特点,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但是,陕西人艺做到了,无论从舞美,灯光,人物塑造,情节冲突,语言特色方面,话剧《白鹿原》都堪称精品之作。
精美而又梦幻的舞美设计
舞台美术是戏剧和其他舞台演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包括布景、灯光、化妆、服装、效果、道具等。而本次观剧则让我充分领略了舞美的魅力。
整场演出对于灯光的运用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对于氛围的烘托,人物的刻画,情节的推动更是相得益彰。
一开场,在一片昏暗的灯光中,八仙桌旁,故事的两个主角——白嘉轩和鹿子霖正在进行着一场决定未来两个家族命运的交易。昏黄的,甚至看上去有点影影绰绰的灯光很好地便营造出了一种隐晦、神秘的氛围,为整个传奇故事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舞台上繁复精美的宗庙建筑,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说是参照陕西民间博物馆的样式设计的。且演出中投射在这些建筑上的总是侧光,让精美的建筑看上去厚重阴森,仿佛是象征着传统宗庙对人们的约束和捆绑。
粗略估计,全场演唱换了十几次道具背景,每次都恰到好处地营造了氛围,烘托了气氛,那高高悬挂的牌匾,阴风阵阵的祠堂,饱经风霜的牌楼,辅以诡谲变幻的灯光,让每一位观众在这三个多小时里穿越到了几十年前那个风云变幻的白鹿原,满满的沉浸感和代入感。
朴实的方言、苍凉的音乐
本剧还有一大特色,就是全剧都以地道的陕西关中方言来对话,质朴生动,极具特色,诸如“咋了”、“做啥子”、“弹嫌”、“去球”等地域俚语俯拾皆是,呈现了关中人那种粗犷豪放、酣畅淋漓的生命感觉和个性特色,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另外,本版话剧《白鹿原》的背景音乐也极具特色,我在网上查到,话剧中运用的音乐来自陕西的华阴老腔,其声腔具有刚直高亢、磅礴豪迈的气魄,被誉为黄土高坡上“最早的摇滚”。
每次换景时,那苍凉高亢的华阴老腔就会恰到好处的响起,动人心魄。尤其是结尾时,华阴老腔和音乐的爆发,会让人想要在压抑后痛哭一场。
生动而形象的人物塑造
不管是斗了一辈子的白嘉轩、鹿子霖,还是人物形象饱满的白孝文、黑娃,抑或是串联诸多人物命运的白灵、田小娥,甚至戏份不多的鹿兆海和白孝武都栩栩如生,深入人心。
尤其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借鉴和摹仿古希腊戏剧中的歌队而设计的“歌队”群演,给整部剧的结构注入了弗洛伊德式的精神内核。
他们总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点题,众声喧哗中,或人言可畏,或醍醐灌顶,或重点强化,或交代剧情……加之那一声声“奏似滴(意为就是滴)”,节奏明快富有创意,把大时代背景下中国农村居民面对变革时候的迷茫、根性,以及传统礼教和新兴思想的冲撞,展现得淋漓尽致。
深刻而又凝炼的人性拷问
生命是一次次的轮回,人在时代的巨轮裹挟中何去何从?谁对谁错?命运是否早已冥冥注定?
剧中的每个人都在努力做好自己,做着自己,可他们真有自己吗?
这些人物,可有哪一个活着是幸福的?是平静的?幸福平静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奢望,他们在做自己,却又都不是自己,被兵荒马乱的时代洪流所裹挟,他们无法跳出时代,无法跳出命运,他们无可奈何的迷失了自己,是苦难,是悲哀。
最后,白嘉轩向疯了的鹿子霖告解,在倾倒的写有“仁义白鹿原”的牌匾旁痛哭,何其悲凉,除了牌匾,那个年代所有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崩坏,迎来新生。
演出结束后,剧组的谢幕更是让人震撼而感动。那全体演员们一次次深深的鞠躬,那站在帷幕后默默而沉静的送别,让我忍不住一次次回头,无比的感慨而感动。
每一次观剧都是一次追梦之旅,我喜欢舞台上那个由演员,导演,灯光,音乐制造出来的那个奇特而梦幻的世界,喜欢那种无以言表的美和感动。我也常常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那个世界里,去体验命运的悲欢离合与神秘莫测、去追问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去思索人性的美好与黑暗。
或许,这也是话剧之于我的真正魅力所在。
愿有生之年,能看到更多的类似《白鹿原》这样的精品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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