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圈子的事,《红楼梦》里也有类似的。贾宝玉不是俗人,他眼里的刘姥姥,他看的时候都很平等,他看袭人、晴雯这些丫鬟,也都是平等的。可是有个人叫贾芸,这个人也姓贾,但是地位跟贾宝玉相差就太大了。贾芸想在贾府找个活干,想求贾宝玉,第一次见贾宝玉,是在全书的二十四回。他认贾宝玉当父亲。当时贾芸是十八岁,而那时的贾宝玉是十三、四岁。年龄大的人认年龄小的人当父亲,这是多屈辱的一件事。
还有比这更屈辱的。宝玉说等你闲了,你只管来找我,我带你到书房去,咱俩说一天话。等他下一次、第二十六回再来的时候,宝玉都给他忘了。宝玉说我这两个月连连有事,竟然把你都给忘了。这话说起来特别随意,忘了就忘了,宝玉没觉得我忘了你贾芸有什么不好意思,有什么问题。贾芸坐了一会儿,贾宝玉问他,谁家的戏子好呀,谁家的花园好,谁家的丫头标致?贾芸哪见过这种场面,只能附合宝玉,贾宝玉聊不起兴致,贾芸也只得识趣离开。
贾芸和宝玉玩不到一起去,我们可能觉得审美不太一样,可是审美对于交往,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贾宝玉和薛蟠,审美也不一样,可是这两个人却是可以玩到一起去的。红楼梦第二十八回,薛蟠和贾宝玉聚会,薛蟠和宝玉的审美,可谓是天上地下,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别说是审美,薛蟠可能是连小学都没毕业的文化水平,字都识不全,连唐寅都能读成庚黄。但贾宝玉和薛蟠,却完全可以出现在同一个酒席,为什么贾芸就不行,贾芸天天拼了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最后只能混来一句“我给你忘了。”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不是同一个阶层。
贾宝玉其实已经是没有差别心的人了,但事实上,不同的阶层,是不可能玩到一起去的。贾宝玉和薛蟠出现的场所,在场的,要么是大家族的子弟,要么是陪酒的戏子,这些场合,是贾芸做梦都梦不到的。
我们生活里,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到最后,我们都会发现,这些想不明白的很多事,都是阶层的事,不同的阶层,有不同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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