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13日早晨七点钟,明月醒了。她收拾好床铺、行李,洗漱完毕后和同寝室的女孩们告别,背着双肩包,关上寝室门,离开了学校。
她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吃了一碗热干面。那个时候她的家乡G城还没有热干面这种小吃。她幻想过在家乡开一家快餐店,烫烫热干面,打一锅胡辣汤,熬一大锅稀饭,烙些饼,炸些油条,应该可以养活一家人。她只是想想,并没有把想法变成现实。在哪里开店?房租、装修、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食材怎么办?不要说做那么多人的早餐了,她连她一个人的早餐都不知道怎么做的了。看人家做饭很简单,抓把面、豆芽烫烫,再加些调料拌拌,一碗香喷喷的热干面就做好了。从哪里买专门做热干面圆滚滚的有劲道的面条?怎么做料汁?需要放哪些调料?她不知道。
吃着早餐,她浮想联翩,想了很多种创业的方式。面吃完了,看着被她喝光了调料汁的空盆,她被冷酷的现实打了脸。
她的兜里只有30元钱,只够一张回家的车票钱。她慢腾腾地离开简陋地小吃店,走到街上。她去了车站。甜蜜蜜糕点房离车站不远。现在车站大门口就能看见糕点房的门面。
她在候车大厅坐了很长时间,很茫然。
买票回家吧,时间还早。不买票,又能怎样?她原本打算租了房子之后预支半个月工资,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很可笑。那房子破成那样了,她竟然头脑发热去租?她也怕屋子里的老鼠。
反反复复想了很长时间,她去售票口买了上午十点钟的车票。五个小时后,她到家了。
王玉刚从街上收摊回家,正在洗脸。
“妈,我回来了!”明月一把抱住王玉说。
“回来了好!你爸早就把饭做好了。饭在锅里热着。你洗把脸,我们吃饭。”王玉的衣服汗湿了,脸晒得很黑。她飞快地洗了脸,到厨房盛了饭,端了菜,到了堂屋。
明亮中午炕了豆腐,烩了青菜。他吃了一点饭菜,剩下的饭菜放在电饭锅里保温。王玉盛了一大碗饭给明月,自己只留一点点饭。
“还是家好啊!家里的饭菜香!”明月放下背包,洗了脸,坐在电风扇下吃饭。
“当然啦!金窝银窝不如狗窝。”王玉自豪地说。
“妈,俺爸呢?”明月问。
“你爸啊,跟他的一个老伙计开了一个修车铺。”
“真的啊?”明月问。
“就在厂门口,金鑫修理行。你没看见?”
“没注意。”厂门口好像有一个小店,她路过的时候没仔细看。
“这一段时间天热,我也不打算出去卖菜了。你爸说有很多人找他修理车子,修理行的生意会越来越好。以后挣的钱不仅可以给你交学费,还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王玉一边吃饭,一边说。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下学期的学费呢!”
“你一个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离你开学的时间还早呢!你是不是担心家里没钱才哄我说要实习的?”王玉问。
“我……不说啦!不实习啦!我怕晒黑了,将来嫁不出去了!”明月小声说。
“是啊,再过一年你就大学毕业了,是该找个好婆家了。”王玉看着越长越漂亮的女儿感觉很安慰。只要孩子一切都好,不论吃多少苦,都值得。
“妈!你说什么呢?我不嫁人,一直陪着你们!”明月嗔怪着吃完了饭。
明亮的修理行很受周边的人欢迎。不论是自行车、摩托车、拖拉机出了问题,还是小汽车、大卡车出了问题,明亮和他请的师傅都能修理好。修理车子的费用又不太高,越来越多的人到修理行来修车子。
明亮逐渐扩大门面、业务,增添洗车、汽车美容等项目。修理行的生意越来越好。明亮不仅有了钱给明月交学费,还存了钱翻修房子。
1997年明月大学毕业的时候,明月留在了Y市一家中学工作。那所中学离甜蜜蜜糕点房很近。步行五分钟就能到那家糕点房。
第一天工作结束后,华灯初上,她去了那家糕点房。她见到了蝴蝶结女孩。那个女孩依然穿着粉红色的绣花旗袍,戴着粉红色发带,戴着珍珠耳坠,秀发绾成发髻。
“你来了!”蝴蝶结女孩惊喜地对明月打招呼。
“你还记得我?”明月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你去年夏天来我们店里应聘,后来就没有来了。”
“那个霸道总裁呢?”明月问。
“在你身后!”蝴蝶结女孩朝明月身后指指。
明月急忙回头一看,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站在他身后。
那男子微笑着看着她,仿佛在看一朵花在慢慢盛开。明月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你来了?”他的声音依旧很好听。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的时间,我来拿昨天定的蛋糕。我就是昨天打电话订蛋糕的明月。”明月说。
“恭喜!我们店新推出一款勿忘我糕点,今天正好是试吃时间。你要不要尝尝?”店长问。
“好。”明月很好奇,什么样的蛋糕才能配得上“勿忘我”三个字?她走到休息区坐了下来。
“在哪里,在哪里我见过你?我一时想不起……”优美的歌声再次想起,糕点房的灯光变得更加明亮耀眼。在歌声中,明月看到了“勿忘我”蛋糕和捧着蛋糕的人。
十寸的圆形蛋糕上洒满玫瑰花瓣,蛋糕中间用黄色的奶油写着:“勿忘我”。那个捧蛋糕的人就是店长。
“明月,你好!好久不见!我是……很高兴见到你!”Z先生把蛋糕放在明月面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明月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骂自己那么凶,怎么可能还记得她?他们只见了一面,怎么可能会这样?
“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Z先生大叫。
“你是谁?”除了知道他是这家店的店长,明月真的不记得他是谁了。
“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的小学一年级的同桌……我家里还留着你的照片。那年六一儿童节,我们一起表演节目,老师给我们拍了照片。自从你转学以后,我一直想着你!”Z先生把脸靠近明月说。
“真的?好像是啊!”明月努力搜索童年时的记忆,好像真的有一个长得和他相似的同桌,“我知道了!你是鼻涕虫……”明月大叫“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告诉你。你去年来找工作,我怕耽误你学习,就故意装作不认识你,把你骂走。你没有恨我吧?”Z先生问。
“恨,恨si了!我今天就是来报chou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以后这家店的糕点都是你的,你随便吃,不收钱。”Z先生说。
“真的?”
“真的!”
半年后,明月成了甜蜜蜜糕点房的老板娘。
一年后,明月有了童心。
两年后,Z先生关掉甜蜜蜜糕点房,带着蝴蝶结女孩飞去了南方,再也没有回来。那个女孩有一个美丽的名字:胡蝶。
Z先生应该和那个叫做胡蝶的女孩子化蝶飞走了。
从此以后,明月不再吃任何糕点。难过的时候,她只吃苦瓜。苦瓜吃久了,也就不觉得人生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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