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我的家人是很愚蠢且懒惰的。
他们没有一种清晰的觉知,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在摆脱痛苦。当然这些所作所为也包括伤害自己的孩子和亲人。
但我认识到了,他们对我的伤害也不过是为了摆脱痛苦,获得快乐。
所以,我对他们很多的怨恨就这样放下了一大半,当然,并没有做到一丝一毫怨恨都没有。
这剩余的一丝一毫的怨恨是为了自我保护,也就是心理层面的自我防御。我不可能像一个菩萨那样。至少我现阶段做不到。我做不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对伤害过我的人笑脸相迎,营造一种大团圆的和谐氛围。
他们的忽视、粗俗、愚蠢、懒惰,以及长年萦绕在大家庭上的忧愁、紧张、敌意,都是千百次轮回中的无明显现。
我也明白,我做出的很多尝试,都是在拯救自己和家人。
我曾深深地认为我要为弟弟负责,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很嫌弃他。这是类似自我救赎的罪责感。我曾试着将弟弟从抑郁的深渊中拉出来,让他有勇气面对生活。但我后来放弃了,因为我自己也在苦海中沉沉浮浮。我曾梦到过一种紫色的虫草,弟弟吃了它,病就会好了。但,这种想要拯救家人的渴望,我在看见它们后便说服自己放下了。
我的心已经很紧很紧了,任何一点超额的压力,都会将我重新打回深渊。那个深渊,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和无尽的自我苛责。
你看到自己的心了吗?
你的心,是自我拯救的唯一稻草呀。
不是某一位导师,不是某一种方法。这里没有童话故事,如果有,也是黑化的童话。这里没有一个完美的大结局,没有“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的幻想。
你要直视你的心,心里有什么,那就是什么。你不需要逃避,也不需要否定,你只需要看着它。
是不是很难以接受呢?
对过去的我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但现在我可以接受了。
过去,我很害怕睡觉。
一准备睡觉我就会浑身紧张。有人告诉我要放松,可我越是暗示自己放松,就越紧张,各种念头和情绪就会出现。
在大三时,我开始吃治疗躁郁症的药物。其中,有一种药是富马酸喹硫平,这是一种能让人“强制关机”的药。什么是“强制关机”?就是你不需要有任何睡眠上的担心,吃下几分钟内就能感受到强烈的睡意,很快就睡着了。这个药我一直吃了五六年。从高中就开始入睡困难的我,似乎再也没有了睡眠上的难题。但这个药是精神类的药物,并且有戒断反应和其他一些副作用。
当我意识到,我要想真正走出来,就不能再继续吃这个药了。
先不管这种戒药的行为是不是不遵医嘱,毕竟我认为我还被精神科医生误诊了。
我尝试了好几次戒药都失败了。这真的像戒毒一样,很痛苦,也很难。
但最后一次,我成功了,用了将近两周的时间。当然,过程是很痛苦的。我开始重新面对无法入睡的困难,并且还附带了戒断反应,头晕心慌。我躺在床上,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感受血液在我的血管里奔涌。我不敢出门,我怕路上头晕发作。夜晚是最难熬的,我想睡觉,可又睡不着,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中间有几天太想睡觉了,有人说我可以试试用其他镇静助眠的药来暂时代替喹硫平。我找到了一种非处方的止痛药,可以助眠。就这样,我实在撑不住了,才吃这个止痛药入睡。
渐渐地一周多过去,心慌头晕没有了,戒断反应也终于过去了。
曾经不断失败的我,终于成功了一次。而这件事,就发生在去年的这个时候。
但之后的很长时间,我仍旧恐惧睡觉。
直到最近,我才渐渐地克服了恐惧,能看着自己走进那片虚无和黑暗。我很长时间,不敢离开手机,睡觉也要放着声音,听着催眠引导让自己放松。我的内心有无数种声音阻止我入睡,我不敢让自己暴露在一个完全寂静的空间中。那种寂静,就代表着我又要和睡眠作对了。而手机里有一个声音,意味着我不用去面对内心,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声音上就可以了。我用这种方式来应对睡眠的恐惧。
但现在,我可以直接看着自己的心,关掉手机,关掉声音。看着自己一点点地变得困倦、呆滞,然后丧失意识,睡了过去。
从开始戒断喹硫平,到安稳地入眠,这中间,我整整花了一年的时间。
我想我真的是从零开始学习,几乎是在学习别人本来就会的东西。对,睡眠真的是人类天生就会的事情,并且是人存在的最天然的方式。而我却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来重新找到它。
写到这里,我突然间再次意识到,我对自己的要求真的不能以别人的标准。我的经历已经塑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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