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陈嘉乐上中学的第一天。
她坐在陌生的教室里,试图辨认出周围几张熟悉的面孔。其中有一个她见过许多次-小学放学回家后总是在电梯里碰到,穿着同学校的校服,高高瘦瘦,眼睛很清澈的男孩。他们一直住在同一栋楼,可惜没怎么认识。现在太好啦,同样拥有了考到尖子班的缘分。
教室的空位陆陆续续被填满了。嘉乐心里开始盘算着怎么约男孩一同放学回家。
放学前夕,老师一声令下把全部人赶出了教室,众人就迷迷糊糊地散开,男女分别排拢成两串,等着被分配座位。嘉乐默默地计算着,眼光快速地在两条队之间转来转去,嘴里默念着刚记下的名字。
嘉乐不知不觉就和邻居男孩站到了同一排,不知不觉就和他同时走进了教室,就成为了对方的第一任同桌。
他们一起领了新的校服,新的课本,新的练习本。男孩子一直滔滔不绝地讲着日俄战争的事迹,讲了一整天,嘉乐就默默地听着。
放学了,嘉乐的朋友走过来等嘉乐慢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她到底还是没能鼓起勇气问出那句她准备了很久的邀请。
开学第二天,嘉乐就恨不得把昨天的自己揉成一团塞进课桌里。没想到她印象中明眸皓齿的男孩会是个大嗓门,会把散播气味的早餐面藏在书包里带进教室,会肆无忌惮地擤鼻涕,把纸巾上亮晶晶的鼻涕液展开给嘉乐看,然后恶俗地坏笑。
接下来就是持续一周的叫人啼笑皆非的言语攻击。
"陈嘉乐,你知不知道,你成绩性格样样都好,就是脸长得太丑了。"
“你是不是从来不洗澡,浑身散发着脚臭味。”
“你的鼻涕是不是过期了。"
嘉乐不是不排斥这些言语上的攻击,只是觉得这些攻击毫无道理。她倒是从来不在意人家攻击她的长相,反正她也从来不靠这些来换取青睐-但关于个人卫生的指控无理到甚至没有任何反驳的必要。她于是采取了封闭自我的防御机制,除了听课和做题,就关闭眼睛,关闭耳朵。遇到对方的挑衅就一笑置之,冲突就这么被她冷却了。然而男孩的攻击却变本加厉。一周后,男孩似乎对她的头发产生了兴趣。
是的,头发。男孩打招呼的方式逐渐变得单一而匪夷所思-嘉乐是扎马尾的,男孩就经常把手伸到她背后,拍拍她的垂在背上的发梢,“教教我这道题好不好?”她躲了几回,发觉没用,又反感这接触,说“请你放尊重点",就把辫子绕到胸前,于是男孩的手就伸到她胸前。嘉乐拿课本去打他的手,周围的嗤笑声就浓了起来,嘉乐持着课本的手就停在半空中。是不是她哪里做错了。究竟软弱是错还是强硬是错,究竟不苟言笑是错还是反复退让是错。
她觉得自己遭遇难以启齿。每次她被激怒,扬起手作势要反抗,脑海里就是一张张幸灾乐锅的笑脸,叠在一块。那位"无所不能"的班主任不是声称什么都瞒不过她吗,难道她看不到?
难道她看到了?
嘉乐后来把头发剪短,短到不能再扎起来。
后来,她的中学记忆经常停留于背部肌肉的长时间紧绷,以至于那块肌肉已经同大脑和双耳一样麻木。她最后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向班主任宣告,“XXX影响到我学习了,请您把他调走吧”。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个自私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