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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10月30日,德国柏林。
“这么说我的猜想没错”,Nyota不紧不慢地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泡沫咖啡,语调平淡仿佛叙述一个普通的故事般,“他们的确隐瞒了Kirk的事情——但这显然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我们必须把幕后操纵之人辨认出来。”
“据我的初步推测,此人必定在军队中有一定的威望,且与Kirk有着较为紧密的联系。” Spock并没有急着喝上一口苦咖啡,只是将其放置于桌角,开始翻动桌上堆满了的联邦军队档案。
Nyota的眼神一转:“所以你觉得是...?”
“Pike。”
“Christopher Pike?” 她险些呛了一口咖啡,脸上的表情又从诧异迅速恢复成了镇静。
“是,” Spock推了推滑落鼻翼的镜框,翻过其中一页文档,解释道,“Christopher Pike是联邦上将,曾参与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并被授予总统荣誉勋章——此褒奖可谓是荣耀之至,他在军队中可以说是自此一路风生水起,直到美国决定加入二战前,他曾着手过许多特别训练项目。”
“其中最大的疑点就是这个——M计划。” 话音刚落,Spock便将一份盖有“最高机密”印章的文档递给了坐在对桌的Nyota,后者则是半信半疑地接过了这份文件开始仔细阅读。
“M计划,又称Medusa,美杜莎计划。其基本含义是以一人为中心的高密度高水准的秘密间谍行动——正如拥有蛇发的美杜莎女妖。我怀疑Kirk当时参与的很有可能是这个被列作最高机密的计划,因为我翻查了Kirk的军事记录,他并没有被分配到普通间谍所训练的营地,而是由Pike上将亲自指派到中央去了。” Spock抿了一口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咖啡,突如其来的苦涩令他的眉头又紧锁了几分。
“可是我们不能推断Kirk本人所在的项目就是这个M计划,” Nyota仍然在低头浏览文件,“在同一时期,Pike手中负责的项目多达三四个,我并不认为培养间谍会是他的重心所在。显然作为高层将领,他有更为重要的方面需要注意。”
“不妨试想,如果其他项目都缩水了呢?” Spock的咖啡已经喝得见底了,他却丝毫没有再添加的意思,只是一本正经地盯着那几份文档看,“如果说除了M计划以外的其他项目,都是由Pike和其他高层一起负责的呢?你觉得,Nyota,他会愿意吗?”
自己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棋子,却要和他人一起平分秋色地邀功。
任何人都不会愿意,Christopher Pike更不会是意外。
“所以他创立的M计划,” Nyota顿时醒悟,“根本是为他个人服务的。”
“从某种意义上,没错。我甚至怀疑他并没有将M计划的存在披露给任何其他高层,就连他上交给州议会议员和国会议员的报告里都没有提及此项目——不妨试想,如此重要的特工项目,政府高层却一无所知,那只能将我们领至一个答案——”
“就像地下运营的组织一般,进去了的人就不要再想着出来。” Nyota愤愤不平地抿了一口咖啡。
“如果有漏网之鱼——”
“就像James. T. Kirk,他似乎是这个计划里唯一一个活着迎来二战结束的。”
“你觉得,Christopher Pike会放任他回国吗?”
“那为什么不干脆让他流浪于异国他乡就好了?”
“Christopher Pike想要他死!只有Kirk死了,这个项目就会归于坟墓,从此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推算出这个项目的存在,没有人去在意Kirk会被判多少年,没有会在意Kirk是怎么死的,人们只在意战争的胜利,踩在累积成山的白骨上高喊自由万岁。看看吧,这就是肮脏的我们,我们手染鲜血却教导他人应该和平处事。” Spock几乎是吼了出来,脖颈处的青筋都凸显了几分,他的眼眶有些不正常地泛红,却只觉干涩而懊恼。受到震动的桌台也晃了一下,两只玻璃杯触碰到彼此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个世界上最讽刺的事情,莫过于生于黑暗,却要为光明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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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Spock是被午夜突如其来的铃声所惊醒的,酒店床头柜的精致台灯只能映射出朦胧的橙黄色光线,在一片昏暗中他下意识地摸索到了柜上的座式电话。
意料之外的寒冷席卷了指尖的每一个触觉细胞。
“Spock。”
“父亲?”
“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
“原本的开庭时间是12月15日,现在因为Kirk的个人健康原因往后进行了推迟,具体开庭时间还没有下来。” Spock在并不特别清楚的意识下触碰到了自己的眼镜,下意识地戴上了它——这令他的视野瞬间清晰了许多,尽管房间的木地板上落满的只是斑驳的月光圈晕。
“拖延时间是他们有意而为?”
“不,我想,经过我本人的确认,Kirk的确存在严重的健康问题。”
“所以你并无回家共度圣诞节的计划?”
“目前来看,暂时没有,父亲。我一次只能专注于一件事情。”
“法学院就是爱把一个个学生变成固执透顶的人。”
“当初让我放弃从军攻读法学院的人是您,父亲。”
“你和他们不一样,Spock。你良好的出生,所接受的优秀教育,和那些走投无路选择参军的人是不一样的——你会拥有一个更加完整,安全,美满的人生。”
“我尚未得出如此结论。”
“你会的,Spock。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是家族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你所背负的东西比你想象得重许多。”
“再见,父亲。”
“滴——” Spock挂了电话,转身倒进了温暖的被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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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11月5日,清晨。
“好消息是,下个星期你就可以去狱所常规探视Kirk了。” 当Spock的私人秘书Carol异常兴奋的语气从门外飘进Spock的耳朵里时,她脚踩高跟鞋的轻快脚步声也接踵而至,“听Nyota说,他后天出院。”
“这么快?” Spock几乎是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晨报,桌上的泡沫咖啡持续冒着热气,Carol涂着红色光亮指甲油的手指开始在桌上飞快地整理着各种被摊开的文件,顺便给了他一个戏谑般的口吻:“那可不是嘛,你倒是很会惦记人啊,Spock?”
“咳。” Spock自知失态,只能继续拿起晨报阅读来缓解自己因欣喜而急剧攀升的肾上腺素——其实在那一次偷偷溜进医院后,Spock又在Nyota不知情的基础下去连续探望了Kirk好几次——直到他把王尔德那本诗集里面最喜欢的几首诗念完给病床上的人,才在黑暗中默默退出了病房。
虽然手里拿着报纸,Spock的眼神倒是不能往头条里的字里行间聚焦了——隔着镜片他只能潦草地扫视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新闻,还时不时有Carol将文件袋上的白线绕成一个紧密的圈的动作引入眼帘。
“恋爱使人分心。”——Spock高中文学老师的话语如雷贯耳。
“Carol你先出去一下,我和Nyota有些要事商议。” 当Nyota出现在门口的时候Spock仿佛看到了久违的救星般,下意识地朝自己的金发秘书礼貌地挥了挥手,并成功得到了后者离开前的一个吐舌加白眼。
Nyota走近了Spock的办公桌,却没有上前,只是用一种陌生的眼神仔细打量着他——这令Spock察觉到一丝危险和不安,即使他和Nyota搭档已久,但自己对于这位从FBI调职而来的女人的确没有更多深入的了解,莫非她已经察觉到自己不经商议再三溜进医院的事情了?如果是那样,接下来应该——
“Spock。” 她平稳而镇静的声线打破了正在胡思乱想的律师,仿佛利刃穿破无端猜忌的浓雾,有剑出梢的锐利,“我来是向你送一份文件——关于M计划,Pike上将,以及所有的一切。”
“都在这份文档里。” 一份封面有多个封条的红色文件袋被甩在了办公桌上,Spock几乎在那一刹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止。
“不用感谢我,Spock。”
他下意识地拆开了所有封条——在其过程中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二次打开文档了,这说明Nyota早已在他之前浏览过了文档,但她仍执意将次文件交给他过目。
第一页的上方印有Medusa Plan的标识,并设有警告标识:M计划属于美利坚陆军军方一级机密项目,未经官方批准而翻阅次文件者将受到最高无期徒刑或军事处刑的惩罚。
紧接着一行文字出现在Spock的视线里:
发动M计划的意义远超其本身的作用——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强有力的秘密组织来维护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土安全,特别是在被动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情况下。计划的参与者都是从每个州中挑选的最为优秀的精英,他们经历了相当严格的选拔与训练才从数以万计的候选人中脱引而出。M计划正如其名所意,我们的军队不但能够令敌人闻风丧胆,跟能将其石化粉碎以绝后患,绝无卷土重来的可能——这种性质的项目,从其根本意义上也证实了其时代性的作用,这是一个只有开始没有结束的项目。项目中的每一名特工所掌握的信息技术以及军事情报,都事关国家的最高利益。因此,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终结束日期为该项目的废止日期——若有在战争中幸存的项目成员,一律按普通阵亡上报军事信息处。
M计划是由我本人经手,且独自操控的军事行动。特此说明国会与M计划的无关联性,一切后果由chain of command原则处理。
署名:Christopher Pike,1941年1月23日。
“或许是时候由我们来考虑如何感谢James. T. Kirk了,以及千千万万像他那样的人——因为这已经是你,Spock,作为一个律师,所能做的一切了。” Nyota的声音在寒冷里显得颤抖而不真实。
也就是说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是Kirk,当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无法抗拒的死亡。如果项目取得巨大成功,晋升发达的是Pike而不是Kirk。如果项目失败,Kirk顶多算是其中一个替罪羊而已。
Spock感到自己的眼角有些干涩,紧接着是莫名的酸疼,微微发胀的眼睑仿佛令视线模糊——Nyota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但他还能依稀看得清她今天穿的一条浅绿色的裙子,可是窗外的风声提醒着他现在明明是凛冬将至——死在大理石雕塑底座旁的蔷薇早就嵌入了僵冷的土壤,柏林的冬日孕育抑郁的景色,都不及此刻心中万分之一的严寒。
一个由Pike个人发起的,没有经过国会批准的军事项目,便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其应有的战争法的庇护——这样一来Kirk甚至连个战俘都算不上,因为他所效忠的军事组织并不具有合法性。
他能在寂静里感受到眼泪夺眶而出滑下脸庞的感觉。
这是一个只有开始没有结束的项目。
这一次不为谁,只为Kirk。
以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最终结束日期为该项目的废止日期——若有在战争中幸存的项目成员,一律按普通阵亡上报军事信息处。
我们总是渴望探知真相,而当其真正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来临,却是如此苦涩,令人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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