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大胆
1.
邝鸣约我在一家西餐厅见面，坐地铁过去不过四五站而已，即便如此，他仍坚持要来接我。“我已经在地铁上了。”下班高峰期的拥挤实在让我疲于应付，我尽量放大声音，怕他听不到。
“你在下一站下车，然后给我发位置，我立马过去接你。”邝鸣试图劝说我。
“安心在餐厅等我，我很快的。”我再一次拒绝，索性把电话也挂了。总算松了口气，至少不会因为大声说话引起其它人的关注了。
我把头低下去刷手机，和无数次下班时一样，这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当然也有很多人忙着和客户沟通合作的细节，或者给自己的老板汇报工作近况，但我想，大多数人是和我一样，为了掩盖自己的格格不入，机械地刷着手机。
我又点开了陈颢烨的朋友圈，这几乎是我每天必做的事，这已经让我分不清是习惯使然还是我仍然对他念念不忘。他的最近一条动态还是两个月前，他会不会屏蔽了我？这是我做的最坏设想。提示到站的声音搅乱了我的思路，离开狭小空间的我，和所有出站的人一起，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我到的时候邝鸣已经等了有一会，他绅士地替我拉开椅子，问我要吃些什么。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却整个晚上都心神不宁。上个星期他突然向我求婚，众目睽睽之下我实在不知如何拒绝，他见我为难，便体贴地让我多考虑几天。
邝鸣在见过我一次后，就展开了对我的追求。在我多次委婉地拒绝后，他以为我误会了他的企图，便直接表达了想和我结婚的意愿，“我已经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其实结婚的那个人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可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岁月静好的模样。同样，你也不能否认，我们的性子其实很像。我相信，和我在一起，我们的婚姻一定会很完美。”他连求婚这件事都是谈工作时的口吻，分析现状，再权衡利弊，最后还不忘总结。
我想我比起那些在这个城市拼命想站住脚跟的姑娘来说，太幸运了，我轻而易举地就能得到她们想要的一切，买不起的房子，合适的结婚对象。可当这些全都近在眼前的时候，我却犹豫了。
2.
我设想过很多种被求婚的场景，可无论哪个场景里，求婚的那个人都是陈颢烨，他最喜欢用一些出人意料的小把戏，我猜他会在某天和我争论午餐到底吃什么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句：“都听你的，谁让我今天本来打算求婚的。”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会漫不经心地变出一枚戒指，快速地戴在我的手上，整个过程一定是一气呵成，连拒绝的机会都不会留给我。他在这种决定人生大事的时候，往往越发散漫。
“我们把仪式感看得越重，那些快乐就越不可靠。它会让你无法分辨，感动你的是仪式本身，还是纯粹因为爱着。”分开后我才意识到，陈颢烨说出这句话或许只是为了让我不再埋怨他因为通宵打游戏而忘了我的生日，但在当时，包括现在，我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陈颢烨连告白的方式都不同寻常，他是在微博上给我发了一条私信，内容如下：你好，我是土木一班的陈颢烨，就是上公选课坐你后面那个男同学（常穿一件红色T恤上课老打游戏）。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买了一份早餐放在了你寝室楼下阿姨那，如果对我有印象的话，就把它带回去，明天早上正好不用去挤食堂了。要是觉得我太丑，就假装没看到这条私信，我明天晨跑经过你宿舍楼下，顺便找阿姨问下结果就好了。如有冒犯，请多包涵。
我当时觉得这个人太用心了，他居然连我叫什么、哪个专业的、住哪栋宿舍，以及微博ID都打听得清清楚楚，我想起他还在某次课堂上，装作不经意地替我拧开了我费了好大劲都没拧开的水。心里暗暗高兴，立马穿着拖鞋冲下楼找阿姨拿早餐，却在楼下撞到了他。
我瞬间红了脸，他也没好到哪去，连视线都不敢放在我身上，“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看到了私信，早餐还没来得及给阿姨。”
“没关系，直接给我吧，”我接过他买的东西，急急忙忙开溜，隔老远才大声吼了一嗓子，“很高兴认识你！”
我答应和他在一起那天，他拉着我去买了一张彩票，“为什么要买彩票？”我觉得很不解。
“喜欢的人刚好喜欢我，真的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了。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吧，不买彩票太亏了，万一中了，我的老婆本就有了。”他一边选数字，一边笑嘻嘻地解释道。
我无奈地摇摇头，虽然觉得他孩子气，不可否认的却是，他吸引我的就是身上这股力量，好像生活永远不会变丧，永远都会有新的希望和惊喜。
3.
我们分手也是很平常的一天，我上班时他还问我晚餐要不要吃他的独家秘制炒饭，我笑着说好。他在我额头印下一吻，没刮胡子的他，下巴上的胡渣扎到我脸上，我抬手就去挠他，他笑着躲开了我的攻击。
在那天之前，我们已经毕业一年了，可他仍然待业在家，我偶尔抱怨，他都会信誓旦旦保证很快就会去挣钱。那天我回家已经很晚了，身心疲惫我没有看到做好的晚餐，客厅也乱糟糟的，他坐在电脑前和队友打得火热，连我走近了都没发现。我悄无声息地把电源给切断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他愤怒地把鼠标砸在桌上，第一次对我破口大骂。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头也没回地冲了出去。
他没有来追我，隔了一段时间后，我收到了我留在他那里的所有东西，签收后他发来一条信息，他说，你值得更好的。
我伤心地来到了这座城市，认识了邝鸣，他不同于陈颢烨的孩子气，他成熟、稳重，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即使这样，我也没爱上邝鸣。
我把戒指还给了邝鸣，他看上去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可转瞬又被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给掩盖了，“为什么？”他问道。
“你知道的。”我也不多加解释。
“还是因为你那个前男友吗？”他似乎不敢置信。
“我想再等等他。”我曾经短暂地觉得，做事不靠谱的陈颢烨是没法给我想要的未来的，所以即使在知道他面对创业的压力，怕我跟着他吃苦，而迫不得已撒了一个拙劣的谎把我推开的时候，我也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可直到邝鸣把我曾经想要的一切许诺给我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其实我更想要的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共创的未来。只有陈颢烨，才能让这漫长而又时常丧气满满的人生，不那么难熬。
“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邝鸣坚持劝说我。
“他不是选择，”我打断邝鸣的话，“他是我的理所当然。”
邝鸣无奈地笑笑，“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回家的地铁上，我又点开陈颢烨的朋友圈，发现两分钟前他晒了一张机票，配文：“希望还来得及。”我放大看到了目的地，是我所在的城市。我咬着嘴唇尽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可在面无表情的人群中，我想此刻的我一定是最快乐的。
没有谁和谁就是天生一对，也没有人能替自己定义最好的和最合适的是什么。邝鸣不会是我的选择，陈颢烨也不能自以为是地把我推开。
我和陈颢烨只不过吵了一场架，迟早会和好。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无论是过去还是以后，都比那些被刻画好、一眼望过去平静无波的人生框架要更有意思。
虽然那张彩票没有中奖，但我们相爱，这就足够幸运了。
文/董大胆
责任编辑：山山 sunshen@wufazhuc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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