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天,我有幸代女儿班级的一位家委去开孩子学校组织的家委会。这次会议主要讨论校服的颜色、价格、款式、材料等问题。“小学650元,初中690元,春秋装、夏装、冬装共六套衣服,有家长居然嫌贵了,说自己家里三个孩子,交个校服费就得两千元。”听到讨论声,我扭头往后看,是我后坐的中年男子对其他家委诉苦。后来听说他是初中家委组总委员长。“早知道养不起,当初就别生这么多!”一位女家委大声地指责。
县城当如是,相对贫穷些的乡村学校情何以堪。
乡村学校的校服几乎统一不起来,即便统一了,家长们也是怨声载道。生活压力如一副沉重的担子,每个家庭都在负重前行。特别是超生家庭,肩头的担子严重超载,更是捉襟见肘,苦不堪言。不仅是我们生活的小城,我曾经生活过十年的广西小镇亦然。
几年前,我身居广西钦州。某天,我听一位开后推车的司机说他和他老婆共同生育了五个小孩。最小的一岁多,最大的十二岁。我目瞪口呆,惊讶不已。真不晓得在这个快节奏,高压力的社会他们是怎么抚养孩子的。这时国家二胎政策还没有放开,超生罚几千或是几万元不等。其它大城市也有年轻的夫妇愿意丁克的,但是广西的这些小镇不一样,生两儿一女是标配,生四胎五胎的夫妇也不少见,二胎的比例不足一半,独生子女更是罕见。
小镇逢圩赶集的日子,多生多子的风景图便在街上一览无余。行人熙熙攘攘,比往日多几番。驼背弯腰的老爷爷,戴着淡黄的草帽,拄着拐杖,帽檐盖住了大半截脸,老人家身后,一个小男孩东张西望,亦步亦趋。走路趔趔趄趄的老奶奶,手里牵着四五岁的孙儿。脸盘和手臂都被毒辣的太阳熏黑了的少妇,背上红背带绑着一个小儿,手里攥住的女孩比背上的大两岁左右,紧跟在少妇身后的男孩又比背上的手里的,脸上显得老成些,但仅多也不过七八岁。这少妇人,胸脯大而下垂,腰圆滚,灰白的衬衣上有一团面包大小的奶渍,说不定家里还有一个躺在摇篮里待哺乳的宝宝呢!
隔壁家第四胎卸了货,是个女婴,头胎也是个女孩,第二、第三胎都是儿子。孩子们的妈妈比我大五岁。家里的门面用来做五金店,一到炎热的夏天,穿着和尚领纯棉短袖的小男孩,光着屁股摇摇晃晃,准是刚才又尿湿了短裤。家长为了图省事,干脆就不给宝宝穿裤子了。大点的男孩子也才六七岁,他在同另一家的小伙伴追逐打闹。光屁股的小男孩两岁多的样子,一双黑乎乎的小手爬在隔壁钢材店的钢管上。他们的妈妈怀里抱着两三个月岁大的女婴——他们的妹妹,小家伙叼着妈妈的乳头,使劲地吮吸。他们的姐姐上小学二年级了,母亲时不时地瞥一眼两个小调皮。
尽管我客居广西多年,一直与这位年轻母亲邻居。可是她的丈夫我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即便偶遇过一两次,也并不认识。听她说,丈夫常年在广东打工,每年逢年过节会回来一两次。我不认识,不足为奇。
家里孩子多,接踵而出,鱼贯而入,就像赶着一群嘎嘎叫唤的小鸭子。买回来水果两三斤,饼干糖粒子糕点半斤或一斤,半个小时就给消灭掉了。在广西的日子,我每次买菜回来,我家女儿或儿子就会领回家三五个小伙伴,他们知道我提的塑料袋里有各种糖果,从来不会失望而归。家里一个孩子或是三四个孩子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孩子多了,无论是吃、穿、受教育程度等都会囫囵潦草些。
有一次,朋友与她的外甥媳妇陪我去做孕检。一路上外甥媳妇都在以白话絮絮地跟朋友诉说着她的老公如何不务正业,赚不到钱;自己带孩子是如何辛苦操劳;婆婆是如何地不理解,要求两个儿子家各生两个儿子。外甥媳妇不敢忤逆公婆的心意,在继续生与不生犹豫不决。话到伤心处,边哽咽边抹眼泪。
不到半年她又怀了第四胎,果然,老三老四都是男孩子。至2014年,这位芳龄二十六岁的女子,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妈妈了。后来很少见到她,听朋友说她成了村里的一名代课老师,朋友介绍的工作。她的老公也肩负起家里的重担,每天凌晨三四点就驾着三轮车贩卖蔬菜。
我和老公经朋友外甥邀请去他们家欢度中秋节。尽管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他们家充满欢声笑语。中秋佳节杀了十几只鸡鸭,邀来三四十个亲友回家吃团圆饭,摆了三大桌,满桌的白切鸡,白切鸭,扣肉,清蒸大虾……诱人味蕾。到处都是光着脚丫的孩子在嬉戏,那时家里八十来岁的老奶奶还卧病在床。
我是五十步笑百步,广西当地人都说我是受他们影响,也超生超载。我家三个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叛逆,越发不受管制了。孩子们留守在老家时,爷爷奶奶除了助其吃好穿暖外,跟孩子讲大道理,两个小丫头几乎是嗤之以鼻。特别是大丫,不到十三岁的孩子,几乎听不得一句指责的话。她理直气壮地冲你嚷:“说这些道理干嘛?你说的我都懂。”你嗓子大,她张开喉咙喊得比你更大。或者嘟着嘴,拿眼睛横你,或者躲进房里,锁了门,任你怎么敲,怎么哄,就是不吃饭了。大丫娇气,二丫依葫芦画瓢学样,老三是个小子,各种调皮捣蛋,搞破坏都有他的份。
孩子们的教养问题迭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年前“宁愿孩子留守”的思想随着孩子的叛逆而改变。我甚至有点后悔当时让大丫留守了五年多,小丫留守了两年多。幸亏,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据心理学家说,小学是孩子性格的形成期,初中是可塑期,高中是定型期。我已经错过了大丫的性格形成期,希望不要再次留下遗憾,今春伊始,我成了家里三个孩子的专职保姆,从生活了十年的广西跑回湖南带孩子,如今已有大半年时间,孩子们的坏习惯终于有了些好转。
国家二胎政策放开后,家乡湖南每年出生的小宝宝也更多了。体制内的育龄男女大都生了二胎,不端国家饭碗的三胎很常见了,甚至四胎也有了,当然,湖南的四胎一般有一胎是孪生的。
老龄化日益严重,重疾返贫,失独,抚育和赡养等各种问题迭出不穷。
“千房同膜,千子如一”几十年前并不罕见,今天仍有许多如此的奇观。特别是广西这一带,家族宗亲观念异常强烈,堂兄弟排行排到二十几,隔壁废品店的老板就叫“十八”。清明给祖辈上坟回家后,家里五六桌人吃饭。
随着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抚育一个孩子的成本节节拔升,人在生育上还是有所顾忌,有所却步,城市会比较明显。但,从乡镇看来,人们在生养上,并没有多少放松的迹象。石榴之家并不是少数。
那个生五胎的后推车司机半年前我在广西又见到他了。他对我手捧着一本书专心地读,而不帮老公修车赚钱表示诧异不解,甚至愤懑。他说:“你难道还要考大学?多赚些钱,还可以生一个小孩的。”
我含笑不语,无可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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