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外面正下着雨,我们决定去中都的维多利亚餐厅吃牛排。餐厅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就在同福步行街旁边,距离我们大约半小时路程。雨点太过细密,落在车玻璃上,怎么都刷不净,城市路边的霓虹便模糊在这雨雾里,随着车身的颠簸起伏而闪烁。她在车里给维多利亚餐厅的老板娘打电话,预订完餐位和牛排,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在副驾,歪着头看着我笑。
“饿了吧?你该早点叫醒我的。”我抬腕看了下表,假装没发现她在看我。
她不理我,继续歪着头看着我笑。
“怎么啦?”我把好方向盘,转头看着她问。
她把头凑过来,嘴巴在我耳边,“你刚才梦见谁啦?又是傻笑又是流泪的。”她把声音压到最低,悄悄问我,像是怕谁偷听了去。
“你。”我不假思索,如实相告。
她欠身停留在我身旁,不说话,好久才坐回去,转头看着窗外。她的头发盘在脑后,别在一根浅蓝色玉簪上。那玉簪晶莹剔透,非常漂亮,只是很少见她佩戴,记得第一次见到好像还是与她初次见面时,如今十年了,中间再未见过,或她有戴过,只是我不在她身边,也未可知。
初见她是在十年前的春天,那时我刚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在家静养,每日要按时服用多种抗排斥反应的药物。
“排斥?”我很不解。
面对我的困惑,给我做手术的张医生是这么跟我解释的:我们人体有一种防护机制,它会主动识别进入我们身体异物,比如像细菌、病毒、寄生虫等,然后会想办法将它们清除掉。你现在的心脏因为是别人的,所以你身体的防护机制识别出它是个异物,会排斥它,对它不利,所以你才需要长期服用这些抗排斥药物,来保护你的新心脏。
“您是说别人的心脏救了我的身体,而我的身体却不接受它?排斥它?还要将它置于死地?这不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吗?感觉像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的故事。”张医生身后的学生们捂嘴偷笑起来。
“从结果上看的确如此。生活里随处可见这样的事情。”张医生笑着说,他的学生也都跟着笑起来。
“但你身体的防御机制,它们的本意是想保护你、为你好,只是它们能够识别异己,但却不能区分好坏。就和我们人类自身一样。”
“这是一种愚忠!”我抗议道。
“它本是为你好,却带给你无尽烦恼。”张医生显然很得意自己的这句话,说完气宇轩昂地领着他的学生们走了。
有了那些抗排斥药物的帮助,我的新心脏运行良好,它把我的身体带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良好状态。
我在出院前向张医生表达了希望见我捐献人家属的愿望,或许我不该。半年后我在一次回医院复查时,张医生告诉我,有人同意见我一面。然后向我交代了很多注意事项,我能理解,毕竟这是非常不同寻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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