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有一些恐惧,比如高楼,比如黑暗,比如一些仪式,像葬礼或者寺庙的一些活动。
小时候我非常喜欢睡地板,特别是夏天,妈妈不让我直接贴着瓷砖睡,只允许睡在草席上,我只好侧睡着,尽量把手和脚都伸到草席外。
冬天睡觉的时候,我睡着睡着就喜欢把手和脚都伸出来,有人听我这么说,就告诉我这样子会没有人疼没有人爱。呃……我都冻着了,还要再来一下精神伤害?
小时候,每次我躺在地板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会在高楼大厦之间飞跃着行走,像某种黑衣人,走着走着,就掉了下去,我就抖了一下,惊醒了。
我的恐高之前也说过,经过三层阳台的小径,我是爬过去的。尽管那条路一个人可以轻松安全走过去。
玻璃桥还没有试过,我猜可能不敢走。
之前上学住六楼,我们那栋楼前后都没有建筑,每次到六楼,风一吹,我就很害怕地打开门,冲到宿舍里面去。
我也很害怕黑夜,现在好多了。
上小学时有一年外婆家过节,爸妈和我妹白天去了,我还得上学,去不了,晚上左等右等爸妈就是没回来,我没有吃晚饭,天黑了不知道该去哪里躲,因为楼上可以睡四五个人的大木床也让我恐惧,因为大床底下黑乎乎。
我爬到床上,面对着床内侧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太过于恐惧加重了我的饥饿感,大概八九点,我做了无数次自我暗示后,突然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冲到楼下,打开大门,门也来不及关。
我跑到巷头拐角的小卖部买了一包方便面。我家就在巷头第二家,所以很快,然后飞奔回来关上门,给自己泡了一包面,才总算压制了自己的一些恐惧,吃完爬上床迷迷糊糊睡着了。
去日本刚开始的时候,每天睡觉之前我都要先检查床底,然后打开厨房的橱柜,打开衣柜,再打开阳台门去阳台检查一遍,回来安慰一下自己才敢睡觉。
我害怕看到葬礼,但又有点好奇。
以前村里有老人去世,送行的队伍走来,一路飘飞着白色的各种,然后是哭声,我在家里,不敢出门去看,却忍不住爬到茶几的椅子上,从窗户往外看。后来我试着跑出去看,远远地看着他们走来,结果,那些场景就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里了。
听说潜意识是通过图像而不是文字传递信息的,所以做梦就是一个个画面,一个个场景,应该是受世俗和其他有形无形的枷锁束缚比较少的人,才总是可以接触到自己的潜意识,也就是梦。我现在做梦的频率很高,而且还都记得住,只是有时候起床没有记下来,才忘记了。我已经活得越来越轻松了吗?可能是。
我尤其害怕看到棺材,看到那些飘飞的白色带子。我想我恐惧的不是死去之人本身,而是它代表的死亡带来的悲伤、失去和终结。我对幻灭的感受似乎比其他孩子来得早得多。
所以我以前喜欢看《红楼梦》,看了原著两三遍,还看了新旧版本的电视剧,那种时代的逝去、人生的幻灭感总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我还是看了。
后来我看了两三遍《甄嬛传》,也不是因为我喜欢宫斗剧和勾心斗角的情节,而是被最后甄嬛在人生道路的推动下,一系列自己情愿和不情愿中,最后活成了人生的巅峰,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那种苍凉。
我害怕人生最后不得不接受,也一定会来临的苍凉,但我又很好奇。
我很喜欢寺庙里焚烧的线香的香味,让人沉静,但我却总是很想快快结束拜神早点回家。偶尔遇到寺庙有什么活动,一群和尚尼姑(他们说要叫他们师傅)围着做某种法事的时候,我都会躲得很远,生怕被做了什么法术,然后附加在自己身上。
遇到葬礼或者葬礼上他们在做某种法事,我也是骑着自行车边看边跑,仿佛怕被什么附身一样。
我和这种虚空和佛的缘分也深,所以生怕哪天癞头和尚就来找我出家,因此看着远远地就跑开了。
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个老奶奶特别喜欢我,总说我很乖,她信佛,经常聚集一堆信徒在家里举行活动,诵佛经,以前她有好几次总想让我去给她们念佛经,用本地话,我都推辞了。
我说普通话我会,翻译成本地话我说不出来,她不信。后来师傅们来了,她让我去见见他们,我不去。之后她们开始念诵佛经,我就会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玩。
我对《道德经》其实也很好奇,但是好多人让我现在不要看,嗯……我也不太敢看现在。
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属于比较特别,或者说奇怪的女孩子,经常得到的评价是单纯,其实后来我觉得就是傻的同义词。朋友有时候会开玩笑说,你就是个单纯的女人,在你面前只要负责笑就好了。我就会特别无语。
可能是某种和虚空的缘分,或者从小对一些幻灭的感受较深,我对很多物质的东西特别不感兴趣,不是自命清高、清新脱俗,而是它们无法给我带来满足感和快乐。
我喜欢某种比较接近灵魂的东西,比如人性中某些黑暗盖不住的光辉,人脑中那些珍奇的灵感,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实际存在的心底的愉悦,某些人眼看不到也许真实存在或者在其他时空存在的不可能与奇迹。
我喜欢奇迹和可能,我也拥抱变化和失去。我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我也不是不接地气,我更讨厌别人说我是“活在梦里的女孩子”。
那是没有看到我搬砖的姿势有多动人,可我心里有一片星空啊,那里有浩瀚无垠的宇宙,有可以穿越的时空。我爱我所爱,创造和拥抱我所有的可能与不可能。
我想,这也是我作为人的意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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