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务事大概分两种,一种是建设性的,比如做饭,一种则是收拾残局性的,比如刷碗。做饭挺好玩的,因为毕竟你有一个目标:你饿了,要把饭做成能吃的样子,如果可以,最好还要好吃。为了这个目标,洗菜也好,切菜也好,温锅热油也好,似乎都有了意义。比起来刷碗有些让人恼火,且不说吃饱了就不爱动,单是要把油渍渍的脏碗洗好之后,目的就只是放在碗柜里,就实在让人缺乏动力。
做饭,刷碗,这些琐碎的生活啊,是要花时间的,这些时间花得一地鸡毛,毫无意义。所以花这些时间时,我们总有一种“不得不”的不情愿——还是思想,诗意,远方更来劲。
可是,如果省略了生活,或者把这些琐碎交由他人来照看,自己徜徉在思想的自由国度里,就像曾经被李银河照顾的王小波,或者像现在被“工人阶级”照顾的李银河那样,真的好吗?小波跟波嫂的日子过得潦草至极,常常“嘴里淡出个鸟来”才会想起来做个菜,波嫂她妈说“这一对宝贝放到一起,就差给他们脖子上各拴一块大饼了”。而现在的李银河“就像个小孩,任“大侠”帮自己整理衣服”“生活里的一切都交给她打理”。
我觉得,一个生活过得潦草的灵魂,是缺乏跟世界链接的细节的,是缺乏对生之不易的体恤的,无论这颗灵魂多么激荡丰沛。须得是体会过无意义的琐碎,并对它投降过,才能品尝到一种珍贵的无奈,并在这无奈里开出花来。
年轻的时候喜欢寻求诗和远方,总以为越过山丘,会有不一样的风景,会有人等候。可是越过山丘,可能也就那么回事。诺奖得主爱丽丝・门罗有个小说,叫The bear came over the mountain,本来呢,是有个熊,想要越过山丘去探寻远方的,可是爱丽丝讲的是这头熊越过山丘以后,由那边来(came)。只改动了成语里的一个词,这是大师的笔力。
当我们从山丘的那边来,来到琐碎的无意义,大师深情款款地对我们微笑:欢迎来到现实世界。生活,怎么不是一蔬一饭?或者说,一蔬一饭怎么就不值得咂摸?最后我们来看看海子,看看喂马劈柴这些琐碎才有的温度。这个温度,可以催得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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