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俯身向前,隔着栅栏,捡起草丛正中的黑色书包。
一个男人略弯着腰,低头俯身,欲扶起瘫坐在草丛中的那位老妇人。
佝偻的腰身,肥硕的躯体,老人一动不动地瘫坐着。我瞥见她微微颤抖的背。
“年龄到这儿了……”我听见男子无奈的声音。苍白的安慰在岁月面前显得更加无力。
行人匆匆,投向她好奇而灼热的目光。这些年轻热烈的生命啊,如何能懂得迟暮的悲凉?
我想起最后那两年的奶奶。
我曾无比诧异,记忆中永远意气风发倔强硬气的奶奶,是何时变得如此矮小,如此,怯懦。
永远盘的整整齐齐的头发,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衫,那么好面子的她,却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只能在炕上被后辈们搀扶着当着众人的面解决排泄。
那么骄傲的她,却在最后的日子里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在无比清醒中,她丢掉了一生都在努力维护的尊严。
比起褶皱的皮肤、佝偻的脊背和下垂到腹部的干瘪乳房,比起被人们嫌弃苍老,比起疾病和疼痛,岁月如此残酷地施加给她的羞辱,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妈妈后来告诉我,奶奶曾骄傲地宣称,如果有一天她瘫在了床上,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然而,最后的她甚至连选择尊严、保持骄傲的权利都没有。
我不知道,最后的最后,她有没有回忆起这一生。但当她的眼睛变得像个小孩儿一样澄澈单纯,我知道,她要回去了。
……
我不忍心多看那位老妇人,匆匆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我惭愧且恐慌,就好像,是我偷走了她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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