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出电梯右转，一道门虚掩着，直对着走廊。

走廊昏暗，只有一条光从那道门的门缝里流出来，像耶和华创世时的混沌宇宙。

深呼吸。

我慢慢走近这扇门，直到我的右手搭在门把手上。

轻轻推开。

有谁在等着我？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四点。

冬天日短，窗外还是月夜。

掀开被子下床，床前毯挡不住地板的寒。冷像剑一样刺入脚底。

我点上一支烟，烟头忽明忽暗，像极了梦里那道走廊尽头的光。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做同样的梦了。

将烟蒂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狠狠按灭，这才发现一旁的手机的指示灯亮着绿光。

划屏解锁，是前女友的三十多条未接来电和短信。

最新的一条短信上写着：我自杀了，不要想我。

哈，自杀？

这样的把戏，我见得太多。

按下锁屏键，屏幕重新变成黑色，隐藏在黑夜中，不见踪影。

我又点上一支烟。

这一次不知为什么，竟想起了前女友。

她是我的第十三个女朋友。

长相甜美可爱，身材也还不错，床上功夫一般。

不是我睡过的姑娘里最好的，也不是最坏的。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姑娘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

她是个例外，四个月。

更例外的是，她要和我结婚。

WTF？

我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大好时间耗费在这样一个姑娘身上。

说分手的那天，她情绪波动很大。

不过这都正常，对于女人来说，歇斯底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自杀？

自杀，有点儿不正常。

不过，都已经是前女友了。

八点，天蒙蒙亮，雾霾和晨雾裹挟在一起，让空气变得像一块冷肥皂。

我刚刚把车倒出车位，放在副驾驶上的电话响了。

李茹？

李茹是我的秘书。按照我的要求，她每天会比我早半个小时到公司。

大概是公司的事儿吧。

我停下车，刚刚接通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李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高总监……您……女朋友……死……死……死在您办公室里了！”

死了？！

真死了？

开车到公司大概半个小时，这一次，我却开了四十分钟。

还没把车停好，我就看见了公司门口停放着的警车。

每辆车上的警灯都闪着红蓝双色的光，我只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觉得别扭。

我在车上足足坐了五分钟，才走出车门，往公司走。

公司门口站着两个警察，我给他们看了我的工作证，才把我放进了公司。

公司一楼大厅空无一人。我的办公室在21层，坐5号梯可以直达。

电梯门打开，门前黑压压的都是人，都是公司的同事。

他们一看到我，立刻让出了一条路，仿佛我是个刺猬。

李茹一眼就看见了我，带着一个警察，朝我走了过来。

警察的询问细致而又重复，我尽量耐心的回答每一个问题。

最后，当我给出的答案填上了所有的问题的时候，我请警官让我看一眼我的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在21层最里面的一个角落，玻璃墙平时都用百叶窗严严实实的遮住。

但现在，所有的百叶窗都打开着，我的办公室暴露在全公司的面前。

前女友的尸体已经被挪走了。隔着玻璃墙，我所能看见的只有一道漆黑泛红的血沿着我的办公桌侧面流到了地板上，积聚成一个血洼。

只看了一眼，我就闭上了眼睛。

公司的监控录像洗脱了我的作案嫌疑，我手机里三十多条未接来电和短信成了她自杀前的遗书。

公司给我放了一个月的带薪假。

虽然我不在公司，但我也知道，公司里正在疯传着是我逼死了前女友。

谁在乎？

我开始夜夜在夜店中流连，反正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不去想报表、ppt、已经死掉了的前女友和办公室里的血。

音乐与烈酒，再加上女人，足够了。

这段时间，我认识了她。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不了解她的一切。

她不愿说，我也不愿问。

我们见面的第一个晚上，我就把她带回了家。

在我的床上，我们突破了陌生人的距离，却依旧还像是两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