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风不同于当下风,它是有味道记忆的。
作者乡野速写那时候的风,掠过庄稼地,掠过草丛,掠过河堤上的树梢,掠过满是蝌蚪和蛤蟆的水坑,是带有大平原上的粮谷香,草籽香,叶苦香,渍泥腥香的。
风大多从北方遥远的地方刮来的,风悄悄到来的时候,庄稼穗摇摇晃晃的蠕动起来,从这头传感到那头,当听到满地满野哗啦啦乱响起来的时候,乡野就是活的了。头道风过去,又一道风过来,一波接一波。
作者乡野速写风渐渐弱了,知了却叫的更响了,麻雀也从谷地里腾飞起来。遗留下来的是满空满野的野草味儿,高梁穗味儿,棒子穗味儿,尘土味儿。也扬起了那蛾子、蠓虫、蜻蜓、油壳郎乱撞乱飞。
像就了大地翻了个身就又沉睡过去。
作者乡野速写风进了村庄,先把屋檐上的野草摇动,烟囱上的炊烟也罗锅似的向一边跌撞摇晃起来。猪圈和羊圈的粪味儿,弥漫了大街小巷,菜架上的长豆角晃里晃当,燕子倐而从门上的棂子口飞进屋子里的房梁窝儿,水坑的水从中间开始荡漾,摇动了対岸边上的水稗子草,小蜻蜓仍然一动不动的随着稗子草晃动摇摆,那蛙声一鼓,随着风传的比平时更婉转遥远。
作者乡野速写有大椿树的人家院子里,那大豆籽夹吊晃着,拍节的稀里哗啦作响起来。
这风进了村,鸡伸了懒腰,牲口打了喷嚏,满村的狗吠鸡鸣,懒散的传遍村头。
风是村子里的有速之客,它来了,满都是远接近迎的苏醒。
作者乡野速写风从地上刮过来,是匍匐前进的。它越过河堤,漫过荒野,裹过坟丘,伏过瓜田,跃过垄沟,无声无息地绕行蜿蜒。只有当它走远的时候,在一望无际的地平线上,才扬起一缕风尘,形成上大下小行走的旋风,带着满地的草屑和棒子叶,高飞到天上,它是神秘的魅影,代表风儿站立了起来,向地头村头的乡亲们招呼道别。
作者乡野速写风大多是平和的,温文尔雅的。
风有时候也是脾气暴躁的。
作者乡野速写狂风来的时候,真的是摧枯拉朽一般。风来的那一刻,先是满天的蜻蜓和小鸟呼呼的漫天裹挟着仓皇飞过,后面就是黢黑的乌云压顶过来,接着就是那大而稀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随着雁鹊的哀嚎一声,这风才登了场。這时候的高梁地抽搐般乱响,树头扭转,乱叶纷扬。
作者乡野速写这大风都是带了雨来的,它撕裂了窗户纸,雨滴横飞到煤油灯的灯捻上,能让白天变黑,黑天更黑。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随着啪啦一声什么巨响落下,电闪雷鸣的片刻,就能听到孩子哇的一声哭响。
像就了人活着一样,狂风暴雨过后,会有阳光熏风而至,风和大地一样,是有声无痕的伴和着四季脚步同时光临农家的。
作者乡野速写春里的风,伴随了那扬洒粪肥和耕田播种牲口的喘息。当野草复苏节节露的时候,草头的花蕾先惹就了春风,雀跃摇晃。再到那麦田腿肚子高的末春芒种前后,田野里都是风带来绿叶的沁香气。
作者乡野速写夏季里的风,是溽热沉闷的。尤其那高梁地里的风,是窒息和微弱的。太阳的毒射和雨气的蒸腾,风就涣散了许多。当听到的那高梁叶子怠工一样的哗啦声时,走进高梁地,象是踏进慢火的蒸笼。我钻进过这样的高梁地里劈掰高梁叶子,脖子上,胳膊上,脚脖子上都是叶子边缘锯口一般拉伤的浅浅口子,用汗水一淌腌下来,刺烈感的生疼。
作者乡野速写秋风到了,先是那农家的粮场上晾晒滚碾,风儿帮了那扬场人手里的木锹,把飞撅到天上的粮食粒,作纷雨撒落,灵巧的风,就知道把糠粒剥离出来。每到此季节,夜里的月亮是晶莹的,秋风是爽利的,人们脸上被风抚摸的得红彤彤的,河水清冽,波光粼粼。
作者乡野速写最喜欢那冬季里的风,清高而凛冽,孤独而傲慢的样子。
每到雪卧原野多日,天阴沉如铅。雪花冻成了冰屑,那威严俊朗的冷风,不留一点情面掠过大地,一人多高的白烟而起。这白烟混着雪加冰屑挥洒乱舞,刮到人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疼,人们叫它“白毛风”,此风临至,是寒冬里面最冷的一天。
作者乡野速写那风刮到水坑里的冰床上,低伏到冰面上滑行,凛冽的冰屑,嗖的一声,无影无踪。当凛风过后,冰凌被打磨抽擦的鋥光瓦亮,透出来冻在凌里的鱼和树叶,夜光里的琥珀感。
第二天,就有了更多的孩子,划起冰车,打起躇溜,抽起来尜尜……
作者乡野速写最喜欢那迎风而来傍晚炊烟起来的时候,烟雾是弥散的,晚霞是笼罩的,树丫是微颤的。满街筒子的饽饽香气袭来,夹杂着偶尔谁家炝锅,炒鸡蛋的香气,把那个饥荒过后的肚子叫醒,满肚子的舞蹈扭转起来……
那时节的村子是迷人而带有诱惑的,这傍晚的风,把每一家的味道,都平均搬运到一个人的鼻子里,与人们共享那简陋且香喷喷的炕桌饭。
作者乡野速写每到这个时候,微风夹带着村妇的喊声,飘飘忽忽散尽村前村尾。
“狗蛋哎,吃——饭——咧!”
“三儿哎,吃——饭——咧!”
“大——胜——哎,吃饭咧。”
…………
此起彼伏,透心沁肺的声音,象被风融化过了的亲切和柔软!
作者乡野速写戊戌盛夏子西庐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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