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是今天下午写的。
昨天早上,平平兄弟打电话说,明天是正月初六,我们几个弟兄们聚一聚。
我说,好。
今天下午,到办公室把这篇小作文写完。
5点到嘉龙国际,二楼,888包厢。
5点开始喝酒,喝到90点,大家喝得差不多了。
平平问,今天的文章写不了了吧?
我说,哈哈,已经写完了。
而且是,比较流氓的话。
现在就发。
平平说,现在不了发。
我说,文章上不了批评老哥。
做事,喝酒,可以批评。
平平说,好的,知道了。
国学大师季羡林老爷子日记被出版社求去,校定中,编辑和领导都很为难,就是老爷子日记多有出格处。
譬如读大学时某日,荷尔蒙爆表的季靓仔在日记中写道:“我就想多日几个姑娘。”
于是,编辑们就跟季先生商量,看能不能把不合时宜的、扎眼或辣眼的内容去掉,尤其这一日。
老爷子白眼一翻,一闭,严词拒绝道:“不,一个字都不删,尤其这一日!”
哈哈,可爱的老爷子,可敬的大先生。
可能有人考虑到开头那些日记选段的真实性。
下面我放出原文。
季羡林早年在清华念德语,这篇日记出自于《红》,是六月十七号的日记:
六月十七日
前两天下了点雨,天气好极了。今天看了一部旧小说,《石点头》,短篇的,描写并不怎样秽亵,但不知为什么,总容易引起我的性欲。
我今生没有别的希望,我只希望,能多日几个女人,〈和〉各地方的女人接触。
还有一则二号的日记:
二日
今天作Faust的Summary(好像是德语)。
无论多好的书,even Fausteven Faust。
只要拿来当课本读,立刻令我感觉到讨厌,这因为什么呢?
我不明了。
过午看女子篮球赛,不是去看[打]篮球,我想,只是去看大腿。
因为说到篮球,实在打得不好。
大概会有些人认为,季羡林作为国学大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说这句话的人只看到了“想多日几个女人”,但没看到后半句“〈和〉各地方的女人接触”。
胡适也在日记里老老实实写道:“我就是好色”。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最重要的一点。
我们现在正进行的这些讨论是带些风险的,很可能会被人扣上一顶流氓或变态的帽子。
毕竟这世上像唐僧那样坦率的人并不太多:
唐僧走在路上看到了漂亮的女孩子,很诚实的夸赞:“女施主你好漂亮啊!”
“原来你是个好色的和尚。”
唐僧急忙辩解:“因为我想活着,我不能掩藏我心中的本欲,正如我心中爱你美丽,又怎能嘴上装作四大皆空。”
(正如我心中爱你大白腿,又怎能嘴上装作四大皆空。)
但是对一个和尚来说,嘴上装作四大皆空是最安全的了(同样地,对我们来说,说些明知道虚伪、但政治上正确的话也是最安全的了)。
但是唐僧偏不,他偏要说出来。
就好像开头那篇季老的日记,出版时编辑考虑到为尊者讳,提出“做适当删减”,但季羡林偏不,他明确表示“一字不改”。
季老想做的是某种更趋向于精神性的东西——拓展人生的可能性。
季老只不过把这句话说得俗了一点。
他想的是体验尽可能多的一点可能性,去见这世界上多一点的风景,认识更多的有趣的人、睿智的人、博学的人(当然也有漂亮的女人),学习各式各样的有趣的技能……
这是一句很粗鄙的话,是很多人藏在心底,想说却不敢说的(太多都是直接做,然后明面上说些虚假的、道德上无暇的话)。
但是季老就敢把它说出来,再一字不改地把它印出去。
这是一件很勇敢的行为。
比起虚假模糊的道德上的完美,政治上的正确,季老要的是真实,即使可能会带些瑕疵。
而这带些瑕疵的真实,比起那些完美却虚假的漂亮话,要可贵太多。
“我就是喜欢大白腿,又怎能欺骗自己,说些假话呢?你们批判我的时候,自己也会偷偷看吧?”
可你没必要像唐僧那样,偏要把些明知道不讨巧的真话抖露出来——好像揭穿皇帝新装、扇了成人世界一个耳光的那个小孩。
这是一件很有些风险的事,很多人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你,说些虚伪但又政治正确的话。
虽然很可能他们自己也都在做着那些被他们批判的事。
你可以像胡适那样写到日记里,或者像季老那样:“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
只要别违背自己的内心。
这里我说得不仅是大白腿。
我不是在教你乡愿。
很多时候,要说上几句真话,都得有与之相符的实力与地位。
曹操直到晚年,政权逐渐巩固之后,才敢说上几句像“至于小忿怒,大过失,不足效也”、“诚恐己离兵为人所祸也”、“既为子孙计,又己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这类的大实话。
不仅我们这个时代如此。
人性的进化是很慢的。
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判别人是件顶容易的事,但要像胡适、像季羡林和唐僧他们那样,赤裸地、坦荡地直面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欲念却需要很大勇气。
但当他犹豫许久,终于开始直面自己的内心,并在真实与虚假间做出选择时,他的灵魂便陡然间高贵了起来。
几十年来,季羡林写下了一千一百多万字的学术专著,一百多万字的文学散文。
他在敦煌学、印度学、佛教学、中印文化交流研究领域有杰出成就,在中国传统文化、文学理论、语言学、文化学、历史学、中国翻译史、比较文学等领域卓有建树。
60年前,东方世界尤其是中国,还是受人欺凌的地方,东方学是一个在中国甚至都无人问津的领域。
而在季老的领导下,在东方学者经过60年的长期努力下,东方学从无到有,已然成为今天的显学,不仅在中国,而且在世界受人瞩目。
诚如东方学研究院所说,季老“宏文大著,流传于天下;道德文章,享誉于神州”。
是季老在中国开创了东方学这门学科。
季老牛人,真男人,真学问,真性情……
2023年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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