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半岁的时候,我就会讲话了,一岁的时候就能从1数到100,三岁的时候就能背九九乘法表和一些古诗,有些古诗甚至就连爸妈也从来没有听过的,四岁的时候,我的口语表达和理解能力就和成年人差不多了。因为我的这些异常行为,我被人们称之为所谓的“天才”。可是我却并不这样认为,因为能够理解很多的词语的意思和能背很多的古诗,我并不认为自己的理解能力和记忆力就超越常人了,而是我感到自己的脑子里拥有一个陌生人的一生的记忆而已。我不知道这些记忆是从何而来,但是它却是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我的大脑里。凭着这样的记忆,我无可争议地成为了人们口口相传的“小天才”。
发现了我的“天才”之后,妈妈总是喜欢带我出去,逢人便像“献宝”似的让我用奶声奶气的声音给别人背诵古诗。我不喜欢这样卖弄自己的“文化”,感觉这样的自己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可是我毕竟年龄还小,再加上妈妈承诺我背一次诗就可以吃一根香蕉,对于香蕉我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真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对香蕉情有独钟,于是妈妈每每得手。尽管我不是很情愿,但是每一次我在香蕉的疑惑下还是卖力地表演了“背诗”。不用说,每一次“表演”完,我都会收获别人妈妈的溢美之词,什么“小天才”、“文曲星”、“科学家”之类的表扬声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所以他们的这些话对我是一点作用也起不到的。但是妈妈却每每陶醉其中,甚至为此而忘乎所以,尤其是别人妈妈向她投来羡慕的眼光时,她脸上的笑容像决了堤的洪水般,怎么收都收不住。这时,她就会把我抱在怀里,亲亲我的脸蛋,“这我儿子,这我儿子……这些古诗我们没有教过,他就会背了。”。她急忙向别人宣示对我的主权,生怕我会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其实她后面的一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别人压根就不会相信我在没有任何人教的情况下就会背那么多的古诗。唯一能够证明妈妈没有撒谎的人就是我了,但是我又不愿意解释什么。每次妈妈说完这话时,我总能从别人脸上看到表面上大为惊叹,实际上不屑一顾的表情。
也因为我的表现过于像一个“天才”,一年级我只上了一个月就升到了二年级,之后我又连跳了几级,最后我和比我大三岁的姐姐在同一个班级了。后来不是说我跳不了了,而是国家有了规定即使像我这样的“天才”也不能频繁地跳级。
姐姐虽然和我都是同一个爸妈生养的,但她在学习上的表现却是够笨的,每次写作业的时候都要我给她辅导。这个时候,我则展现了每一个作为“天才少年”的刻薄之处,对姐姐是一顿冷嘲热讽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小小的脑袋里怎么就装了那么多的讽刺别人的话,每一个词还都用得恰到好处,就让你听了痛不痛、痒不痒的,想发狂又不至于,想算了却越想越生气。
姐姐虽然在学习上很吃力,但是她也有一个我所没有的天赋——天生神力。她十岁的时候就能扛着四十斤的稻子像鸟儿擦着地面飞一般快速地走过。在我的印象中,姐姐的身体强壮如牛,基本上就没有生过什么病。而我则和她恰恰相反,我从小就体弱多病,从我来到人间的那一刻开始,尽管我是忘记了“哭”,但是在他们大人们看来我就是多少有些毛病的,可是呢,我大毛病又找不到,小毛病却是不间断的。每年呢,我总要在我们村里的小诊所待上两三个月。小诊所的医生我知道他姓江,每次看到爸爸或妈妈带我来,则喜上眉梢,这多少给他带来了一些收入,而他则随便给我打些什么葡萄糖之类的吊水。我一直认为每一次我生病,其实都不是他给我治好的,而是我自然而然的就好了。但是父亲却不相信,拉着一张脸训斥我说:“小孩子,你懂什么啊。”因为经常生病,所以我常常表现得有点焉儿吧唧,不像其他的小朋友那么活泼,当然在我身体没什么毛病的情况下我也表现出了我作为一个小男孩的调皮。这样我反而得到了父母亲更多的宠爱。当时我还不能确定姐姐会不会因为我比她得到更多的宠爱而对我新生不满,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她确实为此而怀恨在心。
在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姐姐在我的面前则表现得像一个“暴君”。她常常躺在沙发上,支使我替她干活。比如要我给她到一杯水、洗一个苹果之类的。刚开始时,我在她的面前表现的很英勇,毫无畏惧地与她进行英勇的斗争。但是在经过几次被她打趴在地上之后,我知道了要以武力与姐姐作斗争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时我改变了自己的斗争策略,在我和她单独在家里的时候,我在她的面前尽量表现的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甚至有时我还会尽力地去讨好姐姐。果然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我谄媚的样子最终还是俘获了姐姐。她渐渐地开始减少了揍我的次数,有时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把我搂在怀里,就像妈妈一样带着我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从与姐姐做斗争这件事情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再勇猛的女人骨子里都是温柔的。
我最讨厌姐姐的一点就是当她觉得她的弟弟很可爱时,就总忍不住用她的手捏我的脸蛋,而且还不知道轻重,每一次都会把我捏痛。为了讨她的欢心,我每一次都忍着,等爸爸妈妈一回家我立马就开始打姐姐的小报告。这时妈妈就会把姐姐拉到身边训斥道:“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每一次打小报告的结果就是在爸妈不在的时候,换来了一次挨揍。对于打小报告这件事,好像我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一样是与生俱来的。不过事后姐姐不管是打我有多凶,我还是一次不落地向爸爸妈妈打着小报告。为此姐姐也挨了爸妈的几顿揍。可是她对于揍我的这件事好像特别的执着,爸妈揍她一次,她就揍我一次如此恶性循环。在半个童年里,我就是在和姐姐相爱相杀中长大的。
在学校里,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宋萍萍(姐姐的名字)是我的姐姐。因为姐姐曾经威胁过我要是我敢在学校里叫她姐姐的话,她就会把我揍扁,说着就拿出一根筷子,轻轻一下就给折断了。这下把我吓得可真不轻,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在学校里叫她姐姐。尽管爸妈多次跟姐姐打招呼,让她上学把我带着,可是每一次她都一个人悄悄地走,又悄悄地回。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姐姐为何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有一个“天才”的弟弟呢?为什么不像妈妈那样,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告诉全世界的人我是她生下来的。在我的小脑袋里,我一直认为宋萍萍作为一个“天才”的姐姐她应该为此而感到自豪才对。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姐姐的用意,原来她是怕我这个天才少年的弟弟的光芒闪耀了她自卑的灵魂。
在我上五年级的时候,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比较有难度的题目,当然那是对他们而言。我在他们还没有弄懂题意的时候就已经成功地把题目给解出来了。老师对我这样的本领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他还是利用我好好地羞辱了一番因为没有交作业而被他罚在教室后面站了一排的同学。
数学老师自己嘴上是快活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为此给我招致了多大的祸端。那天放学之后,姐姐仍旧是没有等我就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我像往常一样,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一个人迈着无忧无虑的步伐在田间的小路上追逐着春日的黄昏。走到一半的时候,从树丛里闪出了上课时在教室后面站成一排的同学,他们迅速地把我围起来了。
我一下子紧张死了,本来我的胆子就很小,一下子被这些比我大三岁、每一个人都比我长得高大得许多的人围起来,我的心脏像打鼓一般敲个不停。因为过于紧张,我的手脚突然变得不听使唤了,僵在那里。
其中一个长得最高大的男孩,他的名字叫大壮,他站在我的正前方,用力地推了一下我的肩膀,冷冷地嘲讽道:“小天才,你那么聪明,你来算算你一个人怎么打倒我们五个人啊。”
我吓到直哆嗦,带着哭腔道:“你们放过我吧,我没有招惹你们。”
“没有招惹我们?”另一个人从大壮的后面闪了出来,眼睛像老鼠眼睛一样贼溜溜地转着,“就因为你这个‘小天才’,搞得我们在老师面前就跟个白痴一样,这样还叫没有惹到我们?”
这时我的脚脖子被一根很细的树枝用力地抽了一下,我的腿火辣辣地痛起来了。我没有忍住一下子大声地哭了出来。他们五个人从四面八方把我给围起来了,一人一脚,有踢在我脑袋上的,有踢在我肩膀上的,有踢在我背上的,有踢在我屁股上的。我大声地哭着求救,他们则围着我哈哈大笑。我被踢倒之后,他们就命令我站起来。我一站起来,他们立马就群脚乱踢又将我踢翻在地。就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打我最凶的那个叫大壮的人身子突然从我的眼前飞了起来,扑在了地上,来了个狗吃屎。这时我才看到了姐姐犹如天神下凡一般,飞起一脚又踢翻了一个人。姐姐的出现反而让我哭得更加的凶,我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就在我坐在地上委屈地嚎啕大哭时,姐姐一个人开始了与五个和他同龄男孩子的战斗。
大壮悻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吐出了嘴里啃着的泥土。他怒目圆睁地盯着姐姐好像一口就能将姐姐撕碎的野兽一般。他用右手的食指指着姐姐嚷嚷道:“宋萍萍,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劝你少管闲事。”
“和我没有关系?”姐姐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提高嗓音地说:“他姓宋,我也姓宋,你说你欺负他和我有没有关系。”
他们五个人经姐姐这一番点拨,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说道:“他是你弟弟?”
姐姐傲娇地说道:“不然呢?”
我听到姐姐承认我是她的弟弟之后,我突然有一种不可遏制的感动,把嗓子都快要喊破地哭出来了。
姐姐瞪了我一眼,厉声呵斥道:“闭嘴,没出息的玩意!”
我被姐姐这一喝,立马吓得不敢再大声哭泣了。
“那……那这件事也不能这么算了。”为首的大壮仍然不甘示弱地说。他们都见识过姐姐的厉害,所以都不敢轻易招惹她。
“是不能怎么算了,你们打了我弟弟,我要替他报仇。”
“可是我们有五个人。”大壮也底气十足地说。
“那就别废话了吧,”姐姐没有丝毫的怯意,像武侠电视剧里功力深厚的大侠一般,霸气地说道:“你们五个一起上吧。”
他们又采取了对付我的战术来对付姐姐了。他们五个人团团地将姐姐围住了,大壮正面和姐姐交锋,站在姐姐后面的两个人冲上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姐姐,前面的三个人趁势朝姐姐的脸庞挥舞了拳头。姐姐没有来得及躲避挨了几拳。她立马怒了,我看到她的鼻子像牛呼气一般一耸一耸的,我知道这个时候就是姐姐发力的时候了。果然她用力一甩就将从后面抱住她的两个男生甩了出去,她一个横扫就将大壮踢倒在地,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只见大壮的鼻子立马血流如注。另外两个上来帮忙的,被姐姐一手一个给撂翻在了地上。那两个被姐姐甩了出去的人爬起来,捡起石头朝姐姐丢了过来,一个石头正好击中了姐姐的额头,立马鲜血就流了出来。就在姐姐捂住额头时,他们五个又扑了上来,把姐姐压在最下面。看到姐姐被打败了,我急得团团转,一下子也变得勇敢起来了。我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将尖的一端朝他们向我暴露的屁眼里使劲地捅过去,我捅一个他们就立马原地弹跳起一个,姐姐最终被我给解救出来了。他们最后撂下了一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然后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我看到姐姐的额头仍然在流血,怕姐姐会死掉,又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姐姐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不准哭,一点出息也没有,遇到屁大一点事就哭。”
我问姐姐,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姐姐瞥了瞥我说:“今天我不太放心你,感觉他们几个会找你麻烦,我就在前面的路上等你,结果你迟迟没有来,所以我就回过头来找你了。果然就看到你被他们围起来了。”
“姐姐你不是讨厌我吗?”我声音颤抖地说。
“是啊,”姐姐毫不犹豫地说:“可是我弟弟也不能被别人欺负。”
听到姐姐这句话我的心里暖暖的。
“小辉,下次你受到了欺负一定要反抗知不知道,你坐在地上哭有什么用。你是家里的男子汉,长大了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还小我可以保护你,但是你长大了要谁来保护你呢?”姐姐语重心长地说。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姐姐一只手按在额头伤口上,一只手牵着我,我们就这样在黄昏最后的日头里往家里赶。留给地平线的是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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