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过后,开始下海游泳。
九九和月儿宅在家里实在无聊,网课也上得够够的,稍一撺掇,就屁颠颠地跟我到了海边。
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塑料布,那本来是一个洗衣机罩子,被我剪成好几块,专门用来在沙滩上垫背包,遇到下雨,就苫在包上面,压上一瓶淡水,也就万无一失了。月儿用来垫包的东西更是不错,是一张旧雨伞上拆下来的伞面,铺在沙滩上像八卦图,折叠起来又一点不占地方。
比起外地来的游客,我们的装备极其简单,也极其实用,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却完全可以保证自己安全地游个泳,上岸后用一瓶晒得温热的淡水冲洗身体,再借助一条大裙子换好衣服,然后溜溜达达,神清气爽地回家。
一个肤色黧黑的小伙子过来兜租帐篷遮阳伞,他一定是入行不久的新手,还不能通过肤色和简陋的背包判断出我们不会逗留太久,游几个来回,最多一个钟头就会上岸离开。当然也怪我们来得太迟,两个孩子睡足了懒觉,接近中午才赶到海边,不得不混迹在游客中间。小伙子不死心地尾随一段,看见我熟练地掏出塑料布才扭头离开。
这个季节,在清晨的六七点钟,沙滩上就会冒出一个个塞着衣物的鼓囊囊的背包,像新生出一堆堆的蘑菇。一小时左右,背包又一个个消失,好像被采摘掉了。那时的阳光还不太晒,海水清凉,当地人选择在这个时间段游泳,上岸后,身体和在井水中浸泡过的西瓜一样,散发着丝丝凉气,一整天都舒坦了。
如果背包无人认领,那可就太遗憾了。一个背包,孤零零地在岸上等待主人,涨潮了,他没回来,落雨了,他还没出现……事实上,前不久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从付家庄下水,在七公里外的黑石礁被打捞上岸时,他的背包已经被遗忘了一个昼夜。
九九和月儿是发小,他们在幼儿园就认识了。
月儿在家里憋够呛,也胖了不少,这个小姑娘热衷于吃,她慢悠悠地划着水,惋惜地说宿舍里还有一箱牛奶,五月份到期,本打算开学回去就有的喝,谁料到在家上网课,牛奶怕是都酸了……
海面算是平静,前不久的风雨让许多褐色的海草浮出水面,这种海草质地粗糙,像一堆凌乱的细麻绳横贯在海面上,好在它很容易被扯断,扯开一道缝隙游过去,立刻又在身后合拢成一片。十几分钟后往回游,海草竟然都不见了,已经被水流子速递到了西侧的礁石附近,那里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连海鸥都跟着飞了过去。
有一天游完泳,俩崽子一拍即合,顶着烈日,乘两趟公交车去吃拉面,月儿的代金券快到期了。
还有一天,说好了各自回家,等我忙完了许多事,路过月儿家附近时,见她正拎着一兜子菜慢吞吞地往回走,她笑嘻嘻地把菜拎起来给我看,里面有青菜有鸡肉,很像那么回事。“我想回家汆丸子。”她说。
最难忘的那天,是我领俩个饥寒交迫的崽子去吃热气腾腾的鸭血粉,那天没有阳光,水温偏低,上岸后被风一吹,冻得直哆嗦。我们搂着各自的那碗热粉,埋着头,吃得默不作声,体会那种挨了冻又饥肠辘辘时,进食一碗热粉的强烈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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