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南方周末的助教点评，突然就想将过去的一篇文章改写一下，突出小说元素，注重起承转合。不过，综观这篇文章，缺陷比较明显，就是人物属于反面典型，而且一群狐朋狗友也差不多。这不是社会主流，也不符合现实。）
一
“‘十美’啊，我是‘十全’。成功晋升正高级职称，你就是正高级教师，相当于教授啦。我县教育系统正高级教师，你恰好是第十人，真正的‘十美’！而我，担任县教育局局长整整十个年头了，说是‘十全’也不为过。十全十美，珠联璧合！哈哈……”
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用的是“免提”方式，段世泉说话中气十足，笑声清脆响亮。
他略作停顿，端起紫砂杯浅浅喝了口水，又轻轻吸了口烟，“今晚我们请几个朋友小聚一下，庆贺庆贺。叫李一臣也参加，一幢楼里上班的人，别弄得我们瞒着他似的。我让办公室安排好，到港府品尚酒店订带音响的那个999包间，大家可以尽情诵读、引吭高歌。你准备一下，我们朗诵一段。”
段世泉长期担任黄海市临海县教育局局长，在当地以及全市教育系统是有名的“全能才子”，人称“十全”。
肖时梅是临海县高级中学的语文老师、年级组长，不仅人长得漂亮，教学实绩也十分突出。因为名字的缘故，加上听说跟段局长有亲戚关系，私交密切，被人们称作“十美”。
“真诚感谢局长大人长期以来的关心与支持！没有您的帮助就没有我肖时梅的今天。朗诵还是在那几首中选吧？新的，人家可来不及准备。”肖时梅笑意盈盈地回应。
“我们之间还用说谢吗？不要见外，哈哈……”
“李一臣就别喊了吧，您那些朋友，酒喝多了乱开玩笑，他会生气的。”
“还怕他不成？基本由工会养着，还不够吗？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怎么着？当然，自家人，和为贵。晚上见！”
段世泉用力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并从紫砂杯中倒了点水浇灭后，把办公室主任张佳络喊了过来。
“订一下港府品尚999，就今天晚上，为肖时梅庆贺一下晋升正高级职称。通知酒店准备点鲜花。带两箱高度酒去，让大伙儿喝个尽兴。”
“局长放心，马上安排。我让酒店在包间放上大束捧花，用九十九朵玫瑰制作，九十九，到永久！另外再准备些单枝的玫瑰。我们的工作标杆与目标就是‘十全十美’！”张佳络满脸堆笑地回答。
“别耍嘴皮子了，快落实去吧。”接着，段世泉打了电话或发了信息，约上过去在师范学院比较要好的部分同学以及同样在临海县当着局长的一些好友。
肖时梅学校的领导，则由她直接邀请了。
二
下班后，大家依约来到酒店。
“段局长领导有方，临海教育系统喜事不断、捷报频传！”
“肖老师总是这么年轻、漂亮！不对，应该叫肖教授啦，正高级职称可是正儿八经的教授了。”
“几个月不见，肖教授逆生长啦？人更苗条，头发更长了。肖教授长发及腰，段局长，下一句怎么说来着？”
“段局长领导有方，教育系统形势大好！”张佳络及时补上一句，他清楚李一臣正坐在旁边。
“不仅领导有方，人家‘十全十美’！”
“是啊，形势大好，‘十全十美’”
……
面对客人的祝贺，肖时梅笑着道谢：“谢谢！感谢您的支持和鼓励。”对于那些玩笑话，她则采取有选择地忽略的办法。
她当然明白，成功晋升正高级职称，除了自己多年的努力，局长段世泉上上下下的关照、有较广的人脉资源相助，包括请其他先行一步的正高级教师们指点，同样举足轻重、不可或缺。
“肖教授天赋异禀，加上一直很努力，不容易，值得庆贺！诚挚祝贺肖教授！但同志们可别总往我身上扯，应该说，肖时梅的成功有李一臣的功劳，对不对？当然，李一臣在工会干得也不错。”说完，段世泉朝李一臣看了看。
李一臣是肖时梅的丈夫，原来在当地一所乡镇学校教课。后来患上了糖尿病，身体越来越瘦弱，人也似乎越来越没精神，就被照顾调到了系统工会。
不过，当年能将肖时梅娶回家，可见李一臣也不是等闲之辈。
段世泉对肖时梅好，系统内外多数人有所耳闻。但传闻只是传闻，段世泉总说他们是亲戚。
李一臣心里却是清楚的，因为一天在自家床上意外发现了一件特大号“PRADA”男汗衫。自己瘦成这样，那件汗衫可以穿出睡袍的效果来。
段世泉喜欢穿名牌特别是PRADA，不是什么秘密。
“是故意吗？困兽犹斗，可别欺人太甚！”李一臣在心里恨恨地想。但他不想撕破脸皮，看看自己的身体，还是忍着算了吧。
现在，听着一句句的“十全十美”，他暗暗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三
酒过三巡，兴致渐浓。段世泉示意张佳络上台主持，请在座客人表演节目。
都是“才子”“人精”，也都熟悉彼此才艺老底，加上办公室主任张佳络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可不至于冷场。
大家纷纷上台。说学逗唱，虽不比专业演员，但效果堪称惊艳，“哇噻”“哦哦哦哦”“再来一个”之类喝彩声、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大家说，要不要请段局长为大家表演节目？”什么时候请段世泉登台，张佳络拿捏得恰到好处。
在一片掌声、喝彩声中，段世泉稳步登上舞台。
“今天是个好日子，肖时梅晋升正高级教师，是肖教授和李一臣的喜事，是临海高级中学的喜事，也是我们教育系统的一件大喜事！我作为系统中的一员，自然会沾上喜气。”说到这儿，段世泉朝台下看了一眼。
“段局长‘抓着毛胡子过河——牵须（谦虚）过渡（过度）’！事实是，段局长领导有方，肖教授春风得意，十全十美！”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引来满堂大笑。
“此情此景，令人心生感慨、浮想联翩。长话短说，我为大家朗诵一首《再别康桥》，希望你、我、我们每一位都能喜欢。”段世泉已经进入表演角色。
“好！经典经典，百听不厌！”张佳络及时跟进。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舒缓的音乐，富有磁性的声音，深情的演绎，将大家带回曾经的从前。
朗诵结束时，大家蜂拥而上敬酒、献花……
“经典经典，百听不厌”
“领导有方，十全十美”
……
喊声如潮，气氛浓烈。
“大家说，段局长朗诵得好不好？”
“好！”
“段局长和肖教授共同朗诵要不要？”
“要要要，快快快；上上上，来来来！十全十美，十全十美！”
“好的。接下来请欣赏经典名篇《致橡树》。先鼓掌，后欣赏！”
“我如果爱你……”
“我如果爱你……”
几乎每一句都有人上来敬酒、献花。
现场热浪滚滚，屋顶简直快要被掀翻了！
肖时梅是没什么酒量的，于是，段世泉主动代喝。
肖时梅坚持自己喝，可段世泉坚决不让。也许只是下意识，他的一只手总攥着她的手。
肖时梅利用拿酒杯、接花的机会，不时抽出手来，可一会儿又被段世泉攥住了。
“欺人太甚！”李一臣看不下去了，倒了半杯红酒走上台。
“各位领导、同志们，非常感谢大家对肖时梅和我的关心与帮助，我们的内心永远充满感激。肖时梅没什么酒量，段局长也喝得不少了，接下来大家敬的酒由我来代吧。”说完，李一臣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那可不行，你身体这么瘦弱，能代酒？吃得消吗？你不行的！看、看、看你的胳膊，多纤细啊，像人家小孩子的。”段世泉眯起双眼，边说边摸了摸李一臣的胳膊。
“时梅的酒，还是由我来喝吧。你们知道，我、我、我行的！”段世泉高昂着头，没有松开肖时梅的手，“李一臣，你不行！”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
“像刀，像剑，也像戟！”李一臣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在滴血，像被刀刺了一般。
他靠近并面对段世泉，缓缓举起酒杯，“段局长，我敬您一杯。刚才您朗诵的《再别康桥》中‘不带走一片云彩’，那意境真美啊，希望您能记住今天这个日子，记住这片云彩！”
说完，李一臣向后稍退了一步，缩回举着酒杯的手，然后快速而猛力将酒杯朝段世泉的一只眼睛戳去。
一片云彩，红色的云彩，是酒，也是段世泉和李一臣的鲜血。
四
虽然及时抢救了，段世泉的一只眼睛却没有保住，永久失明。
李一臣进了临海县看守所。
“世泉”“时梅”，还有人喊“十全十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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