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游世界曾是我的梦想

上一次被问到梦想是什么，是大学剧社的一次编剧会，那时回答环游世界时内心已经有了动摇。但其实从明白梦想这个词的含义开始，环游世界就是我独一无二的梦想。那时候不知道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世界到底有多大多复杂，环游世界就像一粒种子，种在心里，成了我怀揣着的秘密与坚定。

直到近期决定要写一篇关于旅行的文章，几经折腾也没写出让自己满意的，深夜才想起，我最初的梦想是环游世界来着。旅行从开始，只是曾经的我为了认识世界所迈出的一步而已，但后来，旅行成了某种习惯、某个可以彰显的标签、某个要去达成的目标。我甚至好久没有想起我的梦想，念念不忘的是眼前的难题、要达成的具体目标……仿佛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一前一后地走着，回头时才发现，竟是一地皮囊；抬头时才发现，周围既熟悉又陌生。也发现好久没有真诚地去表达、认真地发表自己内心的看法了……以至于我想看看曾经的自己，也只有碎片的几句感恩、无意义的一些图片。是什么时候开始遗忘了那些曾经对我来说那么重要的事了呢？是什么时候遗落了真诚与勇于表达的勇气了呢？又是什么时候穿上了一层层皮囊了呢？

人是很难被改变的，但却很容易被包裹。

在所有的旅行经历里，我还记得几段。记忆有时候很神奇，发生时我从未想过会记这么久，但它就是被时间冲刷也仍保留了下来。

我的第一段单人旅行，应该是17岁时去秦皇岛海边的几天，就是一个人走走看看，更多的不是在看海，而是被海边俄罗斯风的建筑吸引，看着路上擦肩而过的俄罗斯少女，觉得世界挺神奇，也默默为她们生完孩子后的体型担忧。这是一次很具青春感的旅行，十七岁的海边，甚至记不清是在冬天还是夏天。后来为了艺考有过几天短暂的北漂，北京冬天的风真的太大了，脑子里都是地理老师说的石家庄位于太行山下享受焚风效应的句子……想回家，北京的一切都太凌冽了。至此，能记起的成年前的单人旅行，就这样摇摇晃晃地保留了下来。一路上总是在走、搭公车、拖着箱子上下天桥、路过，不属于任何地方。如果有什么能让我更加坚定我是独立的也让我发现我是喜欢独自的自己的，这两段独自旅行是见证之一。

后来成年、上了大学、有了更多的自由，自己规划行程，从杭州到长沙、重庆，最后到好友所在的成都玩了一圈。在重庆坐完索道下来点了一碗不辣的小面、爬山路上从挑着扁担卖扣子的叔叔那儿买了几颗后来也没用上的扣子。也记得在成都和赵头跑了老远去吃了一顿苍蝇馆子，边吃还不忘现场连线老四，青春里的友谊好像不用聊些深沉的人生话题，你知道她们就在那，好像永远也不会离开。和高中好友去过一次西北，整个旅行太美好了，看了好多美景、遇上了很好的玩伴，但印象里唯一一次和她争吵也是那次旅行。那天我们遇上了一场大雨，也遇上了难得一见的双彩虹，她激动地拍照，我则一直在帮她打伞并希望她不要淋雨……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理解为啥我的第一反应是操心打伞但却不顾转眼即逝的美景。再后来和大学好友一起到武汉赶了一次樱花潮，记得我俩那时候觉得菜市场很有生活气息，边走边聊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也记得她在遇见和她穿同色衣服的老奶奶时主动去求了合影，也不知怎么就逛植物园逛到日落。那时我们常常很突兀，却也很开心。也和好友去台湾环岛游了一圈，十几天的行程，辗转了几个城市，在垦丁骑车吹海风被狗追、在台北诚品通宵瞎看书……也终究在旅行后期受不了两个人的行程，分开旅行了几天。还有好多和朋友们非常难忘且开心的旅行。那部分我未发现的自己，也在旅行和朋友的相处中，展现在面前。我会因为拥有单纯的朋友们而更愿保持简单，也会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舒适圈内点一碗不辣的小面；我会搞不懂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事，也会因为有过美好的经历而知道些自己的旅行爱好；我会愿意奔波喜好新鲜，也会发现自己脾气别扭到常常无法与朋友合作……旅行是一段让我发现自己的经历。

我们常常低估十年的力量而高估了一两年的力量。从第一次单人旅行到现在，已将近10年。旅行从开始到现在，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一件到过就行的事，我抱着想发现世界的梦想出发，也在归来时发现了一部分的自己。

从心理上，我自己觉得24岁是我人生的一个分界线。24岁后的旅行也进入另一种模式，相机成为我必不可少的工具，很多精力也花在了照片的拍摄中，也因此更加不爱拍人像。旅行于我慢慢转变为一种图片输出，我通过图片能记起当时很多想记录的内容或角度，但却更加说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图片从旅行故事的辅助变成了打散故事的一部分，我也学不会用图片来表述内容，在图片的表述中加入太多的限制，在自认为美的路上钻着牛角尖。上个月我自己去了一趟曼谷，是久违了的单人旅行。我甚至还能感受到初到曼谷的夜晚，下了地铁自己站在天桥上，湿热的空气掺杂摩托的轰鸣、小摊贩的繁忙、人与人的擦肩而过、桥下各色的灯光所组成的复杂空间感。曼谷有一种杂糅的美，也有很多有故事的真实生活，但我怎么也找不出一个能展现它的角度或方式。在我与旅行中间，仿佛有了越来越多隔阂。

这两年，我读了一些书、看过一些影片，见过许多”更好“，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一些变化。但似乎在我与外界的关系上，一直没有进展。写了近一年的日记，记录的大多是过期的碎片感悟。一切好像越来越分散，忘记了当初的初心、包裹了许多束缚、在真实与预期中间拉扯，找不到一个立足点……

随着时间推移，身体的反应时间、认知处理速度、新陈代谢速度下降，我们对时间流逝的感觉越发明显，也减少对新鲜事物的兴趣，转而愿意花时间在自己已确定的事情上。大约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会慢下来，找到那些我们认为重要的事并开始专注于它。旅行在不同年纪对于不同的人也有了不同的含义。在一切缓慢流动前，我挺感谢旅行还是能触动我、让我意识到碎片的自己、别扭的自己，以及还想改变的自己。“幸福品格的基础在于自由而醒觉的心灵”，我知道，旅行会是我的辅助。我也不想停下。可能要一辈子追逐自由，一直追而未得，但还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追寻吧。

最后，环游世界曾是我的梦想。在有些自我意识的十年中，我去过一些地方、见过很多人、被很多人陪伴过、被很多东西束缚着。这个梦想是一粒埋藏在心里的种子，更像一粒蒲公英种子，会随外界的风飘荡，有时候甚至远到看不到了，但我知道，它一直在心里的世界，从没飘出去过。只是对于慢慢成长的我来说，它不再是环游世界这么大而毫无定义的一个梦想，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定义它、接近它、完成它。我也会学着用我自己的方式，展现它、表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