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兰卡（4）

原文地址：斯里兰卡（4）

原文作者：灵骢

今天是到达Nuwara Eliya的第六天，也是入住Tea Factory Hotel的第六天，明天将离开，去斯里兰卡南端的Galle。

在Tea Factory Hotel的六天，会是美好记忆。今晚，我向M小姐表示了对此地的留恋，这留恋却不只是因为这家酒店。Tea Factory Hotel硬件和服务不错，但没有好到使人不想离去。觉得不舍，最重要的是酒店的遗世独立，它处于海拔两千多米的群山之中，被茶园环绕，白天与夜晚，都是一样的安详静谧。

到Tea Factory Hotel的有欧洲游客，更多的似乎是前来避暑的斯里兰卡当地人。酒店最近入住率很高，因为这几天是僧枷罗新年，斯里兰卡放大假。虽然客满，酒店的氛围仍然平和宁静，到了午餐和晚餐时间，一百多人同时在餐厅，却只闻刀叉碰触杯盘的轻响，我和M对坐交谈，居然需要压低嗓音说话。除了进餐时间，酒店的大堂和酒吧很少有人逗留，大家都分散到周围的茶山和花园散步。

宁静只在昨天被打破。中午听到楼下有人喧哗，是普通话，窗户探头看，果然，一个中国旅行团到了。晚上餐厅吃饭时，M悄声问我：“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的服务生，他们好像都不太高兴。”四顾端详一番，是有点不对劲。好在旅行团今天便离去，也该离去，这本不是旅行团来的地方。这里没有景点，风景也算不上好，拍照留念都找不到地方。周围数十公里内只有个小镇，没有商场，无法购物，除了采茶制茶，住在这里没有其它任何娱乐和消遣的项目。

虽然我和M有很多不同，但幸好，无论是居住还是旅行，我们都会希望安静和人少。Tea Factory Hotel确实适合我们，使我心生留恋，却也不只是因为安静少人。还因为M喜欢茶，也因为我们从干燥的 云南过来，而这个地方到了下午总是阵雨，山间雾气氤氲。斯里兰卡本就少有工业，加上此地独特的气候，空气纯净令中国人难以置信。每天外出散步时我都带着相机，随手给M拍些照片，几天下来，无论镜头和机身，仍是明净无尘...大理虽好，但相比之下，人和灰尘还是太多。

2.

今天晚餐，与M说到喜欢这家酒店的与世隔绝，又顺这话题聊起学生时代看的武侠小说，那些世外高人的住处总是让我印象深刻。比如《侠客行》谢烟客住的摩天崖，《碧血剑》穆人清的华山绝顶。上课走神时，我会根据金庸的描述将这些居所画在课本的空白处，然后对着简陋的图心向往之。这些地方都有共同点，便是荒僻无人烟，处于极难到达的山顶。最后，我对M说：或许从那个时候，就潜意识里就希望离群索居。

说完这些，M没有反应。我起身到吸烟室抽一根烟，再回到桌前，M却说：“我以前没有想过这问题，听你说起，刚才倒是想了想。我没像你一样，向往过一个环境，总是觉得到了一个地方，喜欢就可以住，不喜欢了，就离开。但是，我肯定不会选择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

其实，以我对M的了解，即便她不回应，我也能明白。她希望更多的体验这世界，不会因为一个稳定居所而限制自己。而今，她虽长住大理，也花费大量精力和物质构建了舒适的居所，却仍然会每隔一段时间便外出旅行，而且，从不认为就会在大理终老。

对于一个初中时代便向往稳定居所，向往远离人群的我，后来的路有些讽刺，不但选择了一个全中国人口最多的城市，选择的工作也决定了颠沛流离的生活方式。在北京的十几年，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会在那里终老，总是想着赚够了就离开。对于离开北京后的生活，也有明确的计划，在云南找个地方开客栈，雇人托管。再承包个水库和一片山，养鱼钓鱼，水库边建猪圈，山上种果树。实在闷了，就下山在客栈呆几天...然而，总是觉得没赚够，一直没够。终于行险，满盘皆输，落魄失意的到大理。住了一段时间，这才发现，曾经拥有的早就足够在大理安居。

有个说法，上天关上一扇门，总会为你打开另外一扇。两年前，以那样的方式到大理，实非我所愿，但后来偶然做了摄影师，居然过得也不错。我对M说，老天待我一向都不薄。从我先天的出身条件，家世，到后天的教育和社会经验，于我自身而言，无论感情还是收入，或是社会地位，所获得的都到了一个极致。如果有更极致，也不想再去体验。如今，慢慢觉得，已经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也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这样下去就挺好，若是哪天遭了横祸，闭眼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这时晚餐已经吃完，正在酒店前的草坪散步，山峦静默，明月在天，M问：“那就是死而无憾咯？”

“是的，哪怕是今天，也死而无憾。”

3.

我如今生存的手段是以网络展示，并赖以维系。其实并不太热衷上网和发微博，不愿展示自己的生活，更不愿秀出观点，臧否人物...生活本就不是用来展示，至于评点时事指点江山，我还有些自知之明，不想被笑话。而且，在网络上与不相识的人论是非辩黑白，这是天下最傻逼的事情之一，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去院子里拔拔杂草。所以，微博于我而言只是工具，不想为此花费过多时间，尽可能的收敛，不转发，不评论。不期待更多关注，却也不希望自己被遗忘，秀秀图片，秀秀大理，告诉大家有个灵骢在大理拍照，仅此而已。

然而有一天，手贱，看到一个新闻事件的另一种说法，有些感慨，敲了八个字：“剑有双锋，事分两面”，然后随手转发了。在我看来，这八个字算不上评价，看待事情，尤其是网络上的事，本该持兼听则明的态度。未料到，还是有一位看不过去，连续评论几条，我没回应，最后她说：“或许你永远只能拍些花草山水小清新，除了记录你悠闲的一生，还有什么用。”

从来不删任何评论，刚才又翻看一遍，这一条至今仍在。我对M说，当时我看到这评论一愣，因为曾经，我是多么希望做一个有用的人。再想想，觉得她说的挺好，本想回复一下，后来忘了。其实，我是想感谢她的祝福....生命既然没有太大的遗憾，网络上的公知斗士那么多，这社会又轮不到我操心。那么，若是能每天拍些花草山水小清新，下半生从此无用的悠闲下去，又有什么不好？

不，最后一句应该用甄嬛体：

——那便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