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
三月,草长莺飞,桃花朵朵,菜花金黄梨花白。在政府的扶持下,在勤劳的双手下,村民们的日子慢慢又步入正轨了,生活是充满希望的,就像这充满勃勃生机的春天。
秀英家又新养了一头母猪,和一头三四十斤的小猪。母猪可以下崽,附近有需要猪仔的可以卖。小猪喂到过年也该有两百斤。想到过年时玉泉三口和玉华都会回家,秀英将近五十岁的身体充满了活力,一刻也不停地忙碌。就是不知是不是上火,最近总感觉眼睛模糊,易流泪。
这天,突然有些阴冷。俗话常说:看牛娃娃不要急,三月还要冻桐花——倒春寒是还要冷几天呢。
门口的樱桃花已经谢了,结出了豌豆大的青果子。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老鸹就在上面“呱,呱,呱......”叫。这叫声让人心里莫名多了些伤悲。也许秀英家的大黑狗去也不忍听这聒噪,便扑向樱桃树对着老鸹汪汪大叫。可是,黑狗一走,老鸹又飞回来“呱,呱,呱......”如此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最后,黑狗像是败下阵来,也不汪汪只叫,而是对着东方的大路汪汪流泪悲鸣,悲伤极了。
秀英从地里干活回来,家里的猪还没喂呢。秀英看到悲鸣的黑狗,以为黑狗饿着了,骂一句,没出息的,便搡了半碗煮熟的红苕给它。她熟练地走向灶房,在昨夜煮好的猪食加了一瓢糠一瓢红苕,搅拌均匀,盛在猪食桶里向猪圈走去,母猪快下崽了,得给它加点营养。
“妈呀!”秀英尖叫一声,吓得猪食桶也掉在地上。她揉了揉模糊的眼睛,使劲儿睁大眼,她的确没看错:一条碗口粗的菜花蛇就盘旋在猪圈上方的横梁上,昂起脑袋,两只眼睛圆鼓鼓地盯着秀英。
秀英的腿直打颤,“得福,得福!”叫了几声,秀英才想起得福还在地里干活呢。秀英平日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菜花蛇,这才二月,怎么就有蛇了。秀英的腿动弹不得,蛇也没动,没有要攻击的姿势。“小黑,小黑呀!”秀英只好呼来了黑狗,黑狗对着横梁又是一番狂吠。蛇始终一动不动。
秀英颤抖着说:“妈,是不是你显灵了,你走吧,别吓着猪,也别吓我们,等清明节我和得福就给你多烧点纸钱。”
蛇身轻微地动了一下,它缓缓转动头部,看了一眼秀英。秀英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眼神很熟悉,像谁呢?秀英想不起来。蛇慢慢地挪动庞大的身体,它又回过头,看了秀英一眼,这才从砖墙的通风口梭出去。秀英长长地出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记得十岁那年,秀英出去捡柴烧。那时的柴禾多短缺啊,秀英不知道翻了几座山,直到天快黑时才勉强地拾得一背筐柴。她小小的身子背着柴禾埋着头在蜿蜒的山道上前行。当她爬到山腰时,不知何时在她身前十多米的地方竟有一个高大的人穿着厚厚的衣服站在路中。晚风吹得山林哗哗响,秀英的心突突地的跳。那“人”笨拙地向秀英走来,他比普通人要高大壮实的多,他是一头黑熊!秀英当即吓晕瘫软在原地。
只见黑熊不慌不忙地靠近她。耸着鼻子嗅了嗅她,伸出舌头在她花猫一般的脸上舔了一下,便心有不甘地走了。醒来的秀英,脸上钻心的痛,脸上的皮肤已经少了一块,伤口还渗着血。也是后来,秀英才知道,恰好是她被吓晕过去,才救了自己的命。阿婆说,熊不吃死人。只是后来,秀英的脸上便留下了一道伤疤。
秀英缓缓地从地上坐起,却再也没有力气提猪食桶喂猪了,总觉得一身发软,心神不宁。得福回家,喂了猪弄了饭,估计秀英是惊吓过度,休息会儿就好了。秀英也没多想。
下午四点过,秀英硬撑着起床下地干活。村长风风火火地赶来:“得福,电报,电报!玉泉和桂芬出事了,没了!”秀英一听,只觉大石压心,两眼发黑,直接晕倒在地上。
原来,今日上午,玉泉骑自行车,带着建成和桂芬去上班。恰逢道路修建,玉泉就打算调头,走另一条路。刚调过头来,迎面一辆货车飞奔而来,把自行车和三人撞得老远。玉泉和桂芬当即死亡,建成还留在医院观察。
痛定思痛,玉泉桂芬的后事还要处理。从未出过远门的得福从亲戚中找了两个能识字的胆大的就前往广东了。玉泉所在厂方也算人道,所有车票,机票住宿等都解决了。只是交警判定玉泉的自行车走到机动车道,且逆行,负全责。也就是说对方不会有任何赔偿。
火化完玉泉桂芬的遗体,带上二人的骨灰,接上只受皮外伤的建成,得福三人只得悲伤地回家。临走前,玉泉的老板拿出两万块钱给得福,说了玉泉桂芬很多好话,也说了很多安慰的话。
料理完丧事,秀英整个人瘦了一圈,一夜之间便苍老了十岁。小建成开头几天还吵着要找爸爸妈妈,这几天也不找了,只是沉默了许多,两颗葡萄般的黑眼珠空洞地望着远方。
很多年后,秀英才想起,玉泉不就是属蛇的吗?那天是他回来了,怪不得眼神那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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