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尝过甜头之后,就再也吃不下苦头了。”小萼冷冷地说道。
这晚,她拒绝了来带她离开艳雪楼的长生,“我不想再过以前的穷日子了。”
艳雪楼门口红彤彤的灯笼,像一把把燃烧的火,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仔细想来,也是在这灯笼下,她被父亲卖进了艳雪楼。
那年家乡大旱,人人食不果腹,母亲饿死了,为了养活弟弟,父亲把她卖给了艳雪楼。
进艳雪楼的第二天,长生就找到了她:“小萼,我听他们说,只要你不愿卖身,鸨母是不会逼你的。不出一年半载,我定把你赎出来,然后咱们就回家成亲。”
小萼看着灯笼下长生俊朗的脸,坚定地点点头。
正如长生所说的,鸨母的确没有逼她,只让她干些端茶扫地的活,毕竟在这乱世最不缺的就是妓女,何况她一个乡下来的丑姑娘?
“长生,你说什么时候我们能回家成亲呢?。”彼时的长生已经拉起人力车,每次能跟长生聚在一起,她总爱坐在长生的车上一遍一遍问着这个期限。
长生每次只是轻笑,然后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快了,等我!”
“鸨母没有亏待你吧,瞧你最近脸都瘦尖了。”说完捏捏她粉嘟嘟的脸颊。
小萼羞赧地摇摇头,在这干活可比在老家种田轻松多,碰到出手阔绰的客人还能讨几个赏钱,生活惬意得很,只是她作为个姑娘,在这烟花之地总觉得不自在。
“那就好,”长生搂过她的削肩,下巴抵着她的头,“小萼,等再过一年,我存够了钱,咱们就回老家成亲吧。” 说着长生从胸口摸出一只薄薄的小圆铁盒,是红绿相间的,盒盖上有女人和花朵的图案。“我家小萼现在可是大姑娘了。”
她的脸更红了,接过胭脂盒,便赧着脸躲进了长生的怀里。
她自小家贫,没少受人欺负,好在她还有她的长生,每次她受欺负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她,她心里早就认定了长生,这辈子非他不嫁。
那天她在灯笼下看了长生好久,长生也舍不得她,便一步三回头。走出了老远,回头看,远远的,那小小的人儿还在站在灯笼下,冲着他挥手,他也大力地朝她挥了挥手。
日子久了,小萼也渐渐退去了长期在泥土间浸染出的污手垢面,皮肤开始变得细腻,腰肢也变得细软,透出一股少女特有的气质,那年她刚满16岁。
“小姑娘,今年多大了?”说话的是个穿着军装,剃着平头,嘴上留着一撮浓黑八字胡的男人。
小萼放下果盘回应:“刚16。”
“呦,张大帅什么时候转了性,好这口了!”牌桌一侧的姑娘嗔怪道!
她叫年年红,艳雪楼的头牌。一个身材凹凸妙曼,皮肤白嫩细致的穿着苏绣质旗袍的江南女子,精致的五官,配上一抹似火的口红,就像是浮生里低吟浅唱玫瑰花,潋滟在红尘,勾起了男人所有的幻想。
“大帅,我也才16呢!”牌桌另一侧的姑娘轻抚着张大帅的手,柔声说。
这个年纪跟小萼一般大的姑娘叫小玲珑,也是艳雪楼的姑娘,穿着由轻盈的白色丝绸做成的束腰外衣,在她细心梳理过的头发上,插着 一根镶嵌绿宝石的发簪,略施脂粉的脸虽不及年年红那样成熟艳丽,但那清纯羞涩又是另一番味道。
“16好呀!”
“怎么个好法?”三人不约而同问。
“自摸,清一色三步高,刚好16番!”张大帅对桌穿西装的男子,一拍桌子,推倒跟前的麻将。
“唉。”年年红把牌一推:“周经理,还是你们银行帮的会算呀,我这点老底可都让你赢去了。”
“就是呀。”小玲珑哭丧着脸跟腔道。“这次你来我可要多收钱了!”
张大帅却拍起了桌子。“妈了个巴子!”挠头瞪眼,嚷着要泄泄火,一把拽起年年红,就往房里去。
周经理也挽起小玲珑,刚想出门就被折回的张大帅挡住了,指着小玲珑说:“你也跟我走!”
小玲珑一看不对,一个劲往周经理背后缩,不肯去!即使在妓院,这抢盘子的事儿,也太没规矩了。周经理跟张大帅周旋着,想糊弄过去。谁知道张大帅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一把拍在桌上,说:“这娘们儿,我要定了!”见这架势,小玲珑马上挽起张大帅胳膊,赔起笑脸,领进了房间。
周经理苦笑道:“管钱的不如管枪的,当官的没有不搂钱的。TM的什么世道!”
从口袋掏出一块银洋扔给了楞在一旁的小萼:“赏你的。”
随后径直走出了艳雪楼。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帅起床走了,外面来了汽车接。
又过了半响小萼才听到年年红招呼她进来打扫。
虽然她来了也有两个多月,这还是第一次进到年年红的房间。穿过珠帘,绕过屏风,是一张用檀香木制成的床,上面雕刻着飞舞嬉戏的蝶与怒放娇艳的牡丹。床上还挂着玫红色的纱幔,一缕风吹来,纱幔随之舞动,妖娆瑰丽。床的斜对面靠窗的位置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华美。梳张台上摆满了各样的胭脂香膏,还有一个上了锁的盒子,里面怕是装了不少宝贝。小萼的目光扫过整个屋子,最终落在了年年红身上。
她靠在窗边抽烟,松松挽着头发,旗袍的领口半掩半开,露着白色抹胸,一痕雪脯含翘腰,把小萼都看入了迷。
“小萼,你16了?”年年红突然开口问。
被这一问才缓过神来的小萼根本听清楚年年红说了什么,只得茫然地看着她。
“我说,你今年有16岁了?”年年红放大了声音问。
“是的,红姐!上个月刚16!”
“桂影浅拂梁家熏,瓜字初分碧玉年。”
小萼听不懂,还是茫然地看着她。
年年红解释说:“女子十六岁称为碧玉年华,瓜字破之为二八字,就是十六,又称为破瓜年华。”
“破瓜?”小萼更糊涂了。
“就是女子破身咯!”一个俏皮的声音从床那边传来。
寻着声音望去,小玲珑从玫红色的纱幔里钻出个脑袋,正咧着嘴看着她们俩!
小萼这才记起昨天小玲珑也在。
“小玲珑,别胡闹,我说的瓜哪是你说的那个瓜呀!”年年红瞪了她一眼说道。
再看小萼,她的脸上爬上了一丝可疑的红晕。年年红说的瓜她不懂,可小玲珑说的瓜她还是有点懂的,只得悄悄低下了头。
小玲珑爬起了身坐在床边,问:“红姐,昨天那张大帅是什么来头呀,这么霸道!”
“奉系军阀头子,张三多!”
“张三多?”
“本来叫什么我也不清楚,人们都说他人多枪多钱多,喊着喊着就喊成张三多了。”
“原来如此。。。。”小玲珑一边应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把银洋,数了一遍,足有十个!“还正是个有钱的主。”
小玲珑把玩着银洋叮当作响:“红姐,你说我要是能搞定张大帅,让他娶了我做房姨太太,我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别做梦了,来这的男人多半假意,逢场作戏,各取所得罢了。”年年红依旧望着窗外,抽着烟,透过烟雾小萼还是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晃动。
小玲珑走向了年年红,撩起她旗袍的下摆,轻抚着说道:”有钱就有衣,没有钱就没有衣,衣服可以变成钱,钱也可以变成衣服。这乾泰祥定制的旗袍可不是谁都穿得起的。”
年年红缓缓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旗袍从小玲珑的掌中抽走。说:“我们做婊子就是为了钱,但做了婊子不能只认钱。”
小玲珑冷哼一声:“我只认钱。”
说完甩下年年红和小萼独自出了房间。
又过了一天,小萼再见到小玲珑,她穿了件蕾丝面料、盘丝带绣的翠绿色旗袍,质地上乘,十分华丽,一肩苏绣的蝴蝶,清风徐来,似能破布而出,灵动不已,定是价格不菲!
一帮艳雪楼的姑娘正围着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小萼也凑了过去,刚想摸一下,却又下意识地缩回了。
其中有人问:“小玲珑,这旗袍可不便宜呀,你得睡多少个男人才够呀!”
“哈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整二十个银洋!”小玲珑挺起胸脯,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街上的女人都会妒忌和羡慕。”
的确,服饰等于是妓女的行头,自然要装扮得十分讲究,什么时髦就穿什么。
对于很多年轻的女孩来说,能瞥见一眼就能给她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兴奋……
。。。。。。。
未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