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直视的恶

今天在某公众号看到一篇文章——《广西锁妻案的背后：那些被拐进大山里的女人》。文章说这个案子，与电影《盲山》有类似之处。接下来作者也很直接很客观地评论了这部电影。其中有一句话： “如果你看过电影《盲山》，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最天真的恶。”这个“最天真的恶”，是我所不能认同的观点，恶就是恶，与天真无关。

以前看过关于这部电影的风评，导致我一直不敢直接去看这部影片，知道内容是讲述拐卖妇女的故事，那里有让人不忍直视的恶，看了，怕会让心底的阴影扩大。因为这部电影之前我曾经看过一本纪实文学，书名和作者早忘了，但是内容还很清晰的印在脑海里。写的就是关于上个世纪各路人贩子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那些无辜的妇女儿童，经过人贩子精心策划，被拐卖到边远山区，背井离乡，过着惨不忍睹的生活。

电影《盲山》截图，如侵必删

记得书里叙述某高校的一个女大学生，原本学业有成，壮志凌云。却被人贩子花言巧语拐骗到某穷山恶水处，卖给了两个娶不上媳妇的智障兄弟，被强迫沦为那两个畜牲传宗接代的“工具”。女大学生当然不甘心，几番逃跑，都被抓回去毒打，然后绳捆索绑。当地村民民风愚昧，彪悍，对买卖人口司空见惯，还帮着围追堵截。被困深山里的女大学生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被折磨被摧残到后来导致精神失常。当被警察解救出来的时候，面对着来接她回家的父母，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女大学生，竟然已不认识抱着她嚎啕痛哭的亲生父母了……那个案例看得当时年轻的我泪流满面，对人贩子和买人口的刁民恨之入骨，这个世界怎么可以有这么狠毒之人？

其中的另一个案例也记忆犹新：放学路上一起回家的小哥俩，帮助冒充面包车抛锚求助推车的人贩子推车，被塞进没有车牌照的面包车里，疾驰而去。三年后，警方在某黑煤窑解救失踪人口的时候，那个哥哥已经被折磨致死，当时十六岁的弟弟衣衫褴褛，瘦小枯干，目光呆滞。三年，兄弟俩被暴打，被挨饿，被摧残的场景不忍赘述。当年读到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场景，让人脊背发麻，心痛不已。觉得即使把人贩子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都不解心头之恨……

那本书，讲的都不是故事，作者明明白白在序言里说明：书中除了人名是化名，其他都是真实案例。看完那本书，心绪久久难以平静，特别难过，胸口很堵。尽管所有的案件成书时候都已经告破了，可是那些当事的被害人，却已经“物是人非”。读过那本书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心里的阴影都挥之不去。怀疑人性，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对陌生人的搭讪更是惧怕，以至于坐客车坐火车，有邻座陌生的人问东问西，戒备心立刻升起，不敢做出回应。曾经让一个搭讪过我的陌生人说不吭声的我是个“哑巴”。他哪里知道，我是怕他那看似善意的语言背后，也隐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恶？

而曾经经历的另一件事，进一步让我目睹了人性中的恶。那年暑假，我所在的乡里修路不通车，在他乡求学的我，辗转到另一个城市，打算倒车绕道回家。在那个陌生的小城汽车站候车室内，我正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等车。有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可怜巴巴地走过来对我说：“大姐，我都两天没吃饭了，给我点钱吧！”我拿出一个面包给他，他摆摆手说：“姐呀，我的胃饿坏了，一吃面包就烧心。你给我点钱，我买俩包子吃，求求你了！”说着冲我不停地作揖磕头。我看着这个破衣烂衫的小男孩儿，动了恻隐之心，从背包拉链里掏出来两块钱，给了那孩子。那孩子接过钱，又是作揖，又是磕头，连说：“谢谢大姐，谢谢大姐，你真是个大好人。”然后就跑了。我发现他跑的方向并不是车站里卖食物的柜台方向，但是也没有多想。年少的我，还在为自己刚才的善举而自我感动着，却不料还没到五分钟，那个小男孩儿竟然带着一群破衣烂衫的小孩儿跑回来围住了我，个个伸出双手：“大姐，给我两块钱”！“大姐，给我两块钱”！我被这阵势给吓住了，赶紧说：“没有了没有了，我也是个学生，没有那么多钱！”刚才那个我已经给了两块钱的小男孩儿竟然说：“有，我都看到了，你包里还有五块的，十块的！你得给我们！不给你就不是好人！”我吓坏了，赶紧告诉他们：“那是我下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呀！”可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围上来就开始抢我的背包。我一边抓住自己的背包，一边大喊着：“我没钱！你们怎么还抢包啊！来人啊！”那么大的候车室，那么多人，我只看见一双双眼睛看过来，却没有人过来帮助我。我几乎都要哭了。这伙人中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竟然一把抢去我头上那个精致的发卡，嘴里说着：“这个发卡挺带劲啊，给我吧！”我顾不上发卡，死死抓住背包带子，和那几个孩子生拉硬扯着，马上就要抢不过他们了。就听有人喊：“大盖帽来了，还不快跑？”那几个本来还在撕扯我背包的小孩子呼啦一下子，全都四散跑开了。我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一个带大盖帽的警察走过来，可是那几个小孩子已经跑没影了。警察看看我，问道：“都抢走啥了？”我哭着语无伦次地说：“我给了那孩子两块钱，他们就都围过来要，不给就抢。没抢走背包，你来了，把他们吓跑了，只是抢走了我的发卡和面包。”警察看着我说：“小丫头，你这心眼儿也太好使了，别看他们穿的破衣喽搜，比你有钱！没丢啥以后就长点记性吧！”望着警察远去的背影，我仍然觉得心有余悸。那一刻，我为自己的善良羞愧难当，追悔莫及。我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那么天真可怜的小男孩儿，心底里竟然住着魔鬼，亦或是他们已经被恶魔操纵了，以后的他们还会善良吗……我不知道，也不敢想象。只是心有余悸地踏上回家的客车，一路上都在抹眼泪儿，心里非常难过。

那一次经历，给了我很大的教训，以至于我再看到那些貌似可怜的乞讨者，都会想起那一年，我的善良换来的伤害……

我用了好长时间，渐渐地平复了心底的恐惧，相信人性中善良居多。我也给我的孩子讲述过书里的案例，讲述过我经历过的恶。我要让我的孩子知道，善良确实无处不在，但是也不要否认，这个大千世界，阳光明媚处，仍有我们不敢直视的恶存在着。我们要做善良的自己，不伤害别人，同时要有一颗戒备的心，防范那些不敢直视的恶。

电影《盲山》女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