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

我的二嫂是畜牲。真的，不光我这么说，我们整个家族的人（二哥除外）都这么说。尤其是我那年过半百的母亲，在人前背后从来就没叫过二嫂的名字，一概用二牲畜作为代号。

其实，二嫂刚过门时还是比较不错的。就连母亲也逢人就夸她的二儿媳勤劳，善良，孝顺。自从她嫁过来，所有的家务活儿全都让她打理的井井有条，那时，母亲才四十多一点，就真真正正地当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甩手婆婆！有时，母亲的内衣内裤都是二嫂亲手洗的。一家人虽然说穷点，可也其乐绒绒！

畜牲二嫂结婚那年，才二十岁，因为她从小就没了父亲，又随母改嫁，所以母亲有些不赞成这门婚事，背后总骂她是带犊子！可怎奈二哥的一再坚持，再加上我们家也确实一贫如洗，根本拿不出好人家闺女索要的彩礼钱，于是，这个不要彩礼，只要爱情的二嫂就进门了。

用母亲的话说，这个女人还挺添互人，结婚不久就怀孕了。穷人家出身的孩子就是没有那么多的娇气，虽然说怀着孕，可家里家外的活却一样都没扔下，从春天开始，打茬子，种地，铲地，追肥，哪样都没少干，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邻居们那带着讥讽的眼神，悄悄地议论，都那么大的肚子了，还让上地干活！

自从那一年，二嫂的后爹突然离世了，于是，她的母亲就成了孤家寡人，于是，二嫂就变了。再后来，母亲的日子就不咋好过了，这些话，都是母亲亲口对我说的！

看看吧，母亲又打电话了，让我回家一趟，听她那哭咧咧的腔调，我就能猜到，十有八九是又和二嫂生气了，急忙换好鞋，媳妇也跟了出来，她说，我也去看看，那个畜牲是怎么欺负老人的。

母亲的眼泪是她一辈子最大的财富。从我记事起，就看见她流泪，苦了，累了，委屈了，缺东少西了，都会泪如雨下，直到现在，她的眼泪还是那么充沛。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诉说着畜牲二嫂的条条罪状。

你说说，她咋越来越不要脸了？我就奇了怪了，她咋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

妈！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快说说，我们好帮你出气呀！

母亲的哭声更大了，她一边哭还一边诉苦，哎呀妈呀，可怜我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呀，竟然摊上这么一个不如畜牲的儿媳妇呀，他死去的爹呀，你把我坑得好苦啊！你叫我怎么活呀？你快来把我领走吧！我可活够够的了！我真是生不如死呀？

听着母亲那声声哭诉，看着她那泪水簌簌，我一阵阵心酸，情不自禁的把母亲抱在怀里，轻轻地捶打着她那因哭泣而有些颤抖的身体，轻轻地说，妈，别哭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再回我家吧！

这话刚一出口，我就觉得大腿根被媳妇狠狠地拧了一下，疼痛让我顿时清醒过来，是呀，母亲在我家也是这样哭的，这样骂的，她也是嫌弃我媳妇不听话才来二嫂家的呀！二嫂终于露面了，我没好气地问她，咋把妈气成这样？

二嫂也满脸委屈，她说，就因为我给我妈送了一碗饺子！

凭啥给她？啊？你不知道我看不上她吗？啊？都告诉你多少遍了？啊？你嫁到我们家，就得听话，我儿子在家，得听我儿子的，儿子不在家，就得听我的，啥事都不行你自己做主！你听话了吗？再说了，你那个寡妇妈，穷的那样，给她多少是头呀？她守寡，是她良心不好使，损的，活该！咋就不饿死她！吃我儿子挣来的饺子，咋不噎死她！

母亲越骂越来劲，二嫂的脸也越来越苍白，只见她嘴唇哆嗦着，似乎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一字一字地说，妈！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我还是叫你一声妈！可你也要知道，是谁把我养大的，一般般的小事，我不愿和你计较，可是，你不让我照顾我妈，我做不到！

哎呀妈呀！你们都听见了吧！这个畜牲啊，是不是想活活气死我呀！我可不能活了！

母亲的哭声，骂声像海水一样，一浪更比一浪高，可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