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间的你

首先我们都认同，照顾好自己是最低的道德要求。也许你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自私地照顾好自己。但问题来了，你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呢？你说的“自己”所指的又是什么呢？简单起见，我们先从完全自私的角度来考虑，那么照顾就是你可以为所欲为，不为任何人考虑。但接下来你可能会疑惑，这样似乎行不通，因为你究竟是在照顾哪个自己？你照顾的是存在于当下的自己吗？那么下一刻的自己呢？未来不可阻挡，就像太阳一定会东升一样，我们最好还是为未来做好准备。

为了当下牺牲未来，风险显而易见。比如有时一些欠考虑的气话就在嘴边，你告诉自己“一不做，二不休”，然后什么狠话都脱口而出。这会带来一阵快意和激情的释放，以及发泄怨恨的满足感，但接下来的麻烦可能会久久不能散去。你的行为尽管自私，却显然不利于你。头脑正常的父母一定不会告诉他心爱的子女：“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管其他的事情。”你不会这么说，因为你清楚未来的后果会降临在你孩子以及自己头上。当下让你开心的事并不一定符合你的最大利益，要真是如此的话，生活就简单多了。但你不仅存在于当下，还存在于明天、下周、明年、5年后甚至10年后。所以，将这些“你”都考虑在内对你来说十分必要。这就是人类发现未来的存在后所遭受的诅咒，辛苦劳作成了必然的选择。因为工作意味着你要牺牲当下本可享受的欢愉，只为未来有变得更好的可能。

为太过遥远未来里的自己担忧或许不那么必要，因为未来是不确定的。你不用那么担心现在的行为会对20年后造成的影响，因为那时的你很可能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况且看得过于长远可能会让你在预测中犯错。

不过，尽管不确定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加，但这并不会阻止明智的人为未来做好准备。关心未来其实意味着承担起社会责任，如果你要照顾好自己，就需要考虑分布在时间长河中的每一个自己。这种为由无数个自己组成的社会做打算的责任既是负担也是机会，并且是人类独有的。

动物并不会像人类那样理解未来。如果你去非洲大草原观察斑马，就会发现狮子其实经常在它们周围闲逛。只要狮子躺下休息，斑马就不会介意。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这种态度未免太漫不经心。斑马应该静待时机，等狮子睡着后集合到草原的某个角落密谋一番，然后几十只斑马猛冲向沉睡的狮群，活活把它们踩死。这样一来，狮子这个祸患就被根除了。但斑马并没有这样做，它们会想：“啊，看看那些懒洋洋的狮子们！休息的狮子永远都不成问题！”斑马似乎没有任何真正的时间感，无法把自己放在时间维度上看待。人类不仅能想到这一点，而且不得不这么想。人类在很久以前就发现了未来的存在，未来是我们有可能生活的当下，我们将其视为一种现实。就算这只是一种可能的现实，但依然有很大概率在未来成真，所以我们不得不关注未来。

你被自己困住了，既要为当下的自己负责，也要考虑未来的自己。恰当的自我关怀必须考虑时间维度上的重复性。你和今天的自己玩的游戏不能妨碍明天、下个月或者明年的你。狭隘的自利注定无益，从这个角度来看，严格的个人主义伦理在定义上是自相矛盾的。

一旦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跨越时间的群体，你就会明白待己和待人并无两样。

婚姻往往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你不得不面对一个不断迭代的游戏。你可以在当下粗暴或随意地对待你的伴侣，但是明天、下个月甚至10年以后，你可能还会在同一个人身边醒来，也可能陪着你的已经是另一个人。如果你对待伴侣的方式经不起不断重复的考验，那你就是在玩一个不断恶化的游戏，你们双方都会尝尽苦头。这和无法与未来的自己和解是同一个问题，结果也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