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三年。
是先帝仙逝的第三个年头,也是大寒翻天覆地的第三个年头。
坊间有歌谣:妇寺祸国,凤凰于飞。
凤凰说的就是当今皇后林陵鲤。
林家十年以来人微言轻,并不招人眼红,却是自林陵鲤封后起,愈加位高权重,三年以来,朝中上下无不侧目而视。
林陵鲤是林家老三,也是林家唯一的嫡女,取了个男孩名字,从小当作男孩生养,性子高和雅量,毫无女儿心性。
当年,宣平侯喜欢来府上喝茶,来了没几次,瞧中了年仅八岁的林陵鲤。
林陵鲤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了枚最安全的棋子,刚过了八岁生辰,就被一顶红轿送进了东宫。
“飞得越高,这摔下来的时候啊,就越疼。”
凌云殿外的李公公,点起了入夜的灯笼,嘴里嘟囔着这么一句。
“您说什么呀。”
脆生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
唬了一跳,李公公转过身来。
待看清楚面前的孩子,李公公一脸折煞,“小祖宗哎,这夜寒露浓的,大殿的石头可不是让你光脚踩着玩的。”
“公主,可让我找到你了!”丫鬟绿云的声音传来,她跑得急匆匆的,携了一袭寒风。“你可快回去吧,娘娘可都要急疯了。”
女孩儿却不急,故作老成的背着手,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
“我不想见那个女人。”
李公公一副下巴掉下来的模样。
绿云叹了口气,“现在你跟我回去,我就去求娘娘,多让舅舅来看你。”
绿云显然熟于应对这位小祖宗,空口白牙许诺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
只见女孩儿脸色变了变,眼神闪烁,显然被说动了。
绿云趁热打铁,“我跟娘娘从小玩到大,上回我许诺你第二天舅舅一定来,是不是灵验了?”
小姑娘绷着脸,但却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副和平日乖张截然不同的模样。
她乖乖地牵住了绿云的衣角,腮帮子鼓起来,“你可得说话算话。”
李公公咋舌。
小霸王软硬不吃,没曾想,居然有这等杀手锏。
这位舅舅,就是林陵鲤的庶出二哥,林子舒。
林子舒与林陵鲤非一母所出,但感情甚笃,整个林府小辈,可谓是他们二人最合得来。
小公主的小名阿展就是林子舒这个舅舅取的。
但林子舒和小公主实际上没半点血缘关系,因为小公主并不是林陵鲤的亲生女儿,不过是因其生母去世,被皇上给过继到林陵鲤膝下的。
小公主小小年纪,心性骄纵,圣上怜她自幼丧母,便娇惯了几分,有父王撑腰,阿展更加天不怕地不怕,一点也没把母仪天下的林陵鲤放在眼里。
要说唯一能让小公主低眉的,恐怕就是这个便宜舅舅了。
阿展第一次瞧见这个舅舅,是在前年九岁生辰的生日宴上。
彼时阿展吃的正欢,被绿云悄悄拉了一下袖子,“你看那个人,就是给你取名的舅舅。”
阿展噎了一下,顺着方向看过去。
一派灯影里,阿展瞧不太清楚那人的模样,只看着身形清瘦,一副少年派头,阿展心里想着,“这明明也是个孩子吧,怎的比我多上一个辈分?”
又听得绿云姐姐在一旁说,“林子舒,乃当今殿元,圣上亲自钦点的一甲。”
阿展年纪虽然小,但却隐隐明白,这个一甲,是个很厉害的名头。
阿展忍不住又瞧了一眼,这个林子舒一副少年模样,颇为青涩,在一众福态横生的显贵里,没有一点派头。
阿展忍不住乐了,原来在宴会上格格不入的,不仅是自个儿。
虽然是自己的生宴,阿展却明白都是幌子,自从生母仙去后,哪还有真心疼自己的人?
灯火憧憧里,阿展以貌取人,一厢情愿地把林子舒认成了别有标格的局外人。
再后来就顺理成章了。
那日,苏大人巡视返朝,苏夫人前来探望林陵鲤,两个人是自小一块长大的,那天林子舒也来了,阿展就这么真正认识了林子舒。
席间林子舒却不似那日,言笑晏晏,倒像个真正的少年人了。
阿展也格外反常,一改往日骄纵公主脾气,乖得令人咋舌。
阿展瞧着林子舒,只觉得少年人不似凡尘,一举一动透着点人间世外的洒拓。
阿展想着,这位舅舅怕是不太好接近。
过了一阵子,苏夫人走了,阿展在一旁吃酥糕,心想,能多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但也有点心虚,毕竟平日里,她最不爱同皇后共处一室。
她一边吃酥糕,一边偷偷看向林子舒。
哪成想林子舒也在看着自己,视线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林子舒伸出手,阿展愣了一下,没有躲,就这么被摸了摸头。林子舒笑了笑,扭头对林陵鲤说,“你老说阿展是小魔头,我怎么看着十分乖巧啊。”
阿展忘了擦嘴边的碎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神仙样的哥哥夸我乖呢。
阿展心里才不认这么一个舅舅,阿展都不叫林皇后母后,就自然不叫林子舒做舅舅。
阿展叫了一声,:“舅舅好。”
心里却道:子舒哥哥。
阿展阳奉阴违的功夫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在此之前她是个坦荡荡的小魔头,那之后她变成了一个虚伪的小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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