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庄
从二楼下来,一眼就看到杨经理歪着脑袋,嘴巴在不停嚼动。
上班时间,偷吃啥啊。快,坦白从宽。
闻言,他一把薅住我胳膊,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往我手里塞。
可不兴贿赂我,我又不检举揭发。我笑着甩开胳膊赶紧逃。
吃了好玩么。
我摊开手掌,是一枚大大泡泡糖,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三十大几的人了,吃这小孩的玩意?我故意鄙视地看他一眼。他嘿嘿一笑,还金鱼似地吐出一个泡泡来。
泡泡糖,还是我念小学的时候吃过。
八十年代末期,零花钱不过一毛钱两毛钱,还不是经常有,得逢年过节才有。起初学校也没正经的小卖部,元老师的母亲曾在教学楼的过道里,支一张老师的办公桌,上面摆满花花绿绿的小零食。下课或放学时分,这个过道是学生娃娃们的快乐天堂。不过我看元老师的儿子庄明星是近水楼台,他最开心,歪在奶奶怀里,想吃啥拿啥。
四年级时,学校来了新校长,校长老婆在他们起居室里开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商店,零食品种更丰富了。这个校长跟元老师一样,知识分子模样,属于斯文人,跟学校的民办老师在衣着装扮、言谈举止上有很大区别,从来不单穿汗衫、西装短裤,再热的天也是长衣长裤。
我们买零食,钱花得谨慎。五分钱的酸梅粉,一毛钱的拉丝糖,像薄荷糖这种没有外包装的,一毛钱可以买好几块。大大泡泡糖问世的时候,激起了很多学生的兴趣,因为除了甜,还能吹。
吹泡泡,并不是随便都能有结果的。吹了半天,腮帮子鼓得酸痛,却是吹了个寂寞。只能向那个能吹出大泡泡的人取经,眼见泡泡在伊的嘴巴上愈来愈大,自己的嘴巴也跟着惊叹成一个大大的O型,最后极限到了,啪——,炸得响亮又干脆,目光就开满了羡慕的花。
看来不止唇枪舌剑,对簿公堂,也有唇舌齿相依相伴的时候。上下牙齿齐上阵,将最后一丝甜从泡泡糖里析出。再把泡泡糖推到舌尖前,双唇慢慢后挪,泡泡糖便稳稳套在舌尖上,然后舌头也巧妙地缩回来,使劲嘬着的嘴巴此刻像一朵含苞的喇叭花,肺管子里一股带着体温的热气缓缓吹出,也能吹出一个白色的泡泡来,虽不够大,也足以让我兴奋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上课铃响,又嚼又吹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泡泡糖舍不得扔,咻一下吐出来,顺手装进衣服口袋。结局可想而知,口袋两片布黏在一起,这玩意并不好洗。依稀记得蚊帐上也有大团泡泡糖的踪迹,黑乎乎的,硬成一个疙瘩。母亲没吃过泡泡糖,不知何物,问我时,我心知肚明,只是怕挨揍,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事实上,母亲从没揍过我,即使知道是我干的好事,也不会。
如今明糖都戒了,自然也是不吃泡泡糖的,看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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