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世纪八十年代及以前,小孩子们都盼过年,扳着指头数日子,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赶快过年,从年头盼到年尾。这是因为,过年除了有好吃的肉肉,还可以走亲戚拿到压岁钱。
那个年代是真馋,也是真穷啊!
八十年代初,我只有七八岁,过年去彦起营舅爷家走亲戚,妗奶给了我一块钱压岁钱,是崭新崭新的一叠五张绿色貮角纸币,当时喜欢得不得了,至今记得。
过年的记忆,总是与肉香味和压岁钱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不思量,自难忘。
父亲给我讲过的曾经发生在俺庄的故事有很多很多,其中有一个关于一块钱压岁钱的故事,让我印象深刻。
02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
俺家前院有两家人,分别是老大爷一家和老六爷一家。当时老大爷和老六爷都已过世,是老大奶和老六奶在执掌家事。
北柳庄是老姑奶家,她的两个孙子到俺家前院走亲戚,他们是走舅爷家。舅家、舅爷家那都是过年必走的亲戚。这弟兄俩是叔伯兄弟关系,六十年代初的时候还是两个小孩子,按辈分我应该喊他们表叔。大表叔十来岁,小表叔六七岁,过年俩人一块儿到俺庄走亲戚。
那个时候真是“走”亲戚,是要靠两条腿走的,别说没有汽车,连自行车都少得可怜。通讯主要靠吼,出行主要靠走。十来里的路程,小弟兄俩溜溜达达往小刘庄赶。
过年当然是要备礼物的,那个年代礼品的样数很少,只有一盒“果子”和一包糖。这边是两家亲戚,那边两个小孩虽然年龄小也是代表两家人,所以一共是四份礼。
糖要包成三角形,多用大颗粒的蔗糖。“果子”就是糕点盒,老家又叫“呼啦啦”,上面压一张红纸,下面是长方形的纸盒子,再用纸绳子打成“十”字形捆起来,再在上面留出一段打个结,方便用手拎。盒子里装的糕点种类主要有:米花板、兰花根、糖角,当然主角还是饼干,表面粘有一层白砂糖颗粒。那个年代是物质紧缺,但没有假货。
远路没轻重,况且又是小孩。一路上礼物都是只有十来岁的大表叔背着,小表叔跟在后面,一路上晃晃悠悠,赶在午饭前终于走到了小刘庄。中午肯定是要招待一顿的,在哪家吃饭都行,小孩子好打发,一人一碗熬菜一个馍就够了。重头戏是压岁钱,孩子都惦记一年了。
这边两个妗奶,那边两个侄孙。六妗奶给两个侄孙一人一块钱压岁钱,大妗奶估计是手头紧,给大侄孙五毛钱压岁钱,给小侄孙一块钱压岁钱。当然给压岁钱的时候两个小孩当时并没留意,压岁钱都是大人直接塞进小孩口袋里的。弟兄俩并不知道原来还有区别。
吃饱饭,压岁钱也拿到手,目的已经达到了,下午两个小孩心满意足地往家回。估计和孙悟空西天取完经返回大唐时的心情差不多。但是离开小刘庄还没多远,大小孩很快就不淡定了。
他问他弟弟:大妗奶给你多少压岁钱啊?小家伙当然不会说假话,他说大妗奶给了我一块。大小孩立刻就不干了。他说:这一路上礼物都是我背的,你啥活也没干,凭什么给你一块给我五毛啊?不行,我得找大妗奶去。
大小孩还真的返回来找他的大妗奶来了。他毫不客气地问道:大妗奶,这一路上礼都是我背的,我弟弟他啥活都没干,凭什么你给他一块钱压岁钱,才给我五毛啊?
老大奶一下子被问住了。小孩子人虽小,但说出来的话却无可反驳。别说,还真在理。是啊,凭什么啊?老大奶也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穿帮了,真是弄巧成拙。老大奶没法了,只得又给大侄孙补了五毛压岁钱。
那时候的五毛钱,不是钱那是心头肉啊。老大奶肯定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03
九十年代的时候,前院小田叔娶媳妇待客。小田叔和北柳庄弟兄俩是老表关系,小田叔是他们的舅爷家老表,弟兄俩是小田叔的姑奶家老表。
前院小田叔家和我们家是近门,小田叔、北柳庄弟兄俩和我父亲是平辈关系,但从岁数上都比我父亲小很多。
小田叔结婚,那弟兄俩是职业厨师,专门承揽农村里红白喜事的筵席,不用说肯定是要过来帮忙的。彼时,他们弟兄俩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成年人了。
父亲问大表叔:老表啊,问你个事,那年一块钱压岁钱的事,你还记得吗?
大表叔当时正在前院大院子里的土锅台前备菜,听了父亲的问话,他嘿嘿嘿地笑着,就是不作答。
岁月更迭,物是人非。老大奶、老六奶都早已离开了人世,大表叔曾经给老大奶出的难题,老大奶曾经的尴尬和无奈,都已经化作历史的碎末随风飘散了。
04
时间不语,却回答了所有的问题。
岁月不言,却见证了所有的人心。
生活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