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东北的人们来说,梅子这种水果,显然只存在在课本里,画册上,电视机里还有袋装的果脯里。
以前没有见过它真身的时候,总觉得它跟杏子没有什么两样,甚至一度还以为它就是杏子青涩的时候,毕竟众多梅子果脯里就混着味美价廉的甘草杏,那个是我儿时心里果脯排行榜里的老大,我吃过的甘草杏,可比我见过的梅子要多得多。
杏子就是梅子这样的观念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我爱吃甘草杏,毕竟东北这边不产甘草,我也没有吃过地道的自家炮制的甘草杏,不过,新鲜再新鲜的杏子,我可是真的没少吃。
童年的时候,姥姥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粗壮的大杏树,高大到大人们摘杏子也要用上梯子,爬到树上再用棍子打。印象最深的是春回大地的时候,杏子树会开满树的粉色的花瓣,花朵挤挤挨挨包裹着整个枝条,像一大朵粉色的云朵,风吹花落,阵阵花瓣雨。待杏花落尽,杏树便开始长叶子,结果子,等待果子成熟的时间,对于童年的我来说,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我常拿着小板凳,坐在树下,从满树繁花等到树影斑驳,从初春等到盛夏,等待阳光慢慢把青涩的果子上镀上金灿的光,等几颗心急的果子耐不住寂寞,先从枝桠上落下来,但大多那样的果子都不大熟且被早起的虫虫捷足先登。等到真正果子熟透的时候,我又在等夏季的雷阵雨,雨越大越好,风越猛越好,等雨点敲击玻璃的噼啪声一停,往往就可以从炕头跃起,飞奔到树下捡杏子了,杏子被雨水冲刷干净,黄灿灿的,落在地上,或沾着泥土,或连带着枝叶,真的是新鲜再新鲜。
其实,说到吃杏子,我倒是没有如饕餮一般急急地去饱餐一顿,因为常常会听说这样一句俗语: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杏子吃多不好,我常听人们这么说。对杏子的迷恋,其实没有那么深,只是太喜欢那一树的粉红色的花朵云,也喜欢盛夏时节坐在杏树下乘凉,看地上斑驳的树影,也常望着青杏们心里希冀着,它们什么时候变黄呀~
后来我长大了,那颗大杏树因为姥爷家搬家就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后来,我遇到了青梅,起初是成语青梅竹马,后来是李清照的《点绛唇》: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然后是曹操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还有地理里面讲的梅雨季节,古诗里的黄梅时节家家雨,再后来,青梅和绿茶组了cp诞生了青梅绿茶这款茶饮,看着包装的青梅样貌,心里一直认为,梅子就是杏子。
这样的误解一直持续到去年,乃至今年都还是恍惚的。去年身在京都,尽管京都也属于北方城市,可是比起东北来,夏季的炎热也是让我这个地道的东北人难以忍受。我开始寻各种解暑的东西,就查到了酸梅汤,隐隐开始觉得,其实梅子和杏不是一种东西。
就这样,百度了一遭,在万能的某宝上买了一小箱,想着可以见到梅子的庐山真面目,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等到我打开包装的时候,扑面二来一股清香的酸味,与杏子的味道有八九分的相似,what?!难道梅子真的是青杏?拿一颗偿一口,啧啧,真真是要比杏子酸涩得多。我如愿以偿喝上了新鲜梅子煮得汤,不管是不是对的酸梅汤,冰镇一下,味道真的很好喝。剩下的梅子用糖渍了。不过后来因为搬家,东西太多,它被我狠心舍弃了。
今年五月,我身在东北,没有了忍受不了的炎热,我还是想起了梅子,网上订了一箱,它到的时候,打开箱子扑面而来的杏香,还是让我恍惚了,和室友一人咬了一颗,酸到我们俩齐声惊呼。
后来仔细看了百度百科,才知道梅子和杏子真真的是两种水果,科属都不一样,而且梅子的酸度比柠檬还要强,也是碱性的水果,适合解油腻,适合我这种胖胖吃。
今年的青梅我一半熬了青梅酱,放了很多的糖才勉强综合掉它的酸味,熬的时候满厨房飘香,难怪李清照要嗅青梅了,倘若是杏子,大概就不会了吧。剩下的一半我泡了酒,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后我和室友也即将搬家,这回我可不会舍了它,因为它会作为我们乔迁之后的庆祝酒,室友忽然激动地说:有一种桃花树下埋陈酿的感觉。尽管酒不是我酿的,但是我也充满了期待,像小气候期待青杏成熟一样,着实是有趣的。
杏子与梅子,一个在我的童年里根深蒂固,一个以崭新的身份进入我的生活。恰如旧爱与新欢,说不上更偏爱哪一个,哪一个都让我印象深刻,杏子差不多就像初恋,你盼过它的花季走到雨季,你坐在树下有过无限的憧憬与遐想,无论风雨,它都在记忆的那头飘摇。而梅子则是后来的恋人,它带着和初恋一样的气息,却比时光那头的杏子味道更浓烈,咬一口,是来自生活和成长的苦涩,吞到肚子里,是对生命隐隐的好。
倘若有一天有人问我新欢和旧爱到底觉得哪一个好,我大概会回答:与我而言它们就是杏子和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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