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之战获胜后,刘邦迎来了事业发展的春天,胜利的天平重新向汉国倾斜。
粮食问题是决定胜负的一个重要因素。汉军重新占据了敖仓,重新修建了粮道,又过上了吃喝不愁的日子。反观楚军,由于彭越烧毁了他们的存粮,捣毁了他们的粮仓粮道,他们缺粮少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楚军不能呆在广武山上饿死,迫切地希望速战速决,早日返回家乡。汉军与之相反,每天都是一副悠哉悠哉的神态,对楚军爱理不理,能不开战就不开战,千方百计地拖延时间。在这种情况下,项羽会采取什么措施呢?宝宝们,画卷已经展开,请赶快过来围观吧。
项羽自认为有一个致胜筹码,他撰在手里已长达两年,根据好钢要用在到刀刃上的道理,没有到关键时刻,他绝不会公然使用。这个筹码就是刘邦的至亲——刘太公和吕雉。
项羽一生中最看重的就是亲情。他对项伯恭敬顺从,对项梁的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对项家和妻子家的亲属关照有加,在他的人生轨迹中,处处渗透着对亲人的关爱。他推己及人,认为刘邦和他一样被亲情羁绊,英雄难过亲情关。
为人父母天下至善,为人子女天下大孝。项羽决定上演一场亲情大戏,逼迫刘邦鸣金收鼓,放弃对天下的争夺。
项羽的思想实在是太幼稚了,亲情的表现形式有所不同,有的溢于言表,有的深藏于心,有的急躁冒进,有的含蓄内敛。作为心怀大志的刘邦,更不会被项羽激将得一惊一乍,他会顶着被世人说三道四的风险,做最长远的打算。所以,项羽虽然精心编造了一个完美的剧本,剧情却没有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项羽命人打造了一块巨大的砧板,把刘太公捆绑在上面,然后向刘邦发出了邀请。刘邦带着汉军心急火燎地赶来了,为了安全起见,两军之间隔着一条相距百米的深涧。
项羽命人把砧板竖了起来,好让刘邦看得仔细,看得真切。刘邦只看了一眼,心里就像被针刺了一下,鲜血淋漓。父亲刘太公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楚楚可怜。他那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他那刻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沧桑,他那混浊的眼睛透着这些年来所受的屈辱,他与刘邦对视了一眼,眼里有对儿子期待,有对自由的向往……
楚军气焰嚣张,张牙舞爪地瞪视着汉军,项羽用他那如雷霆一样的嗓音吼叫道:“刘邦,赶快投降吧,否则,我就把你父亲烹煮了。”
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形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同意对方的要求,同时争取几个对自己有利的条件;一种是在父亲面前痛哭流涕,恳请父亲原谅自己,然后忍痛离去,与父亲挥泪作别。
注定要成就大业的刘邦自然不是一般人,他的反应是第三种。
他避开刘太公的目光,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做出一副冷面无情的样子,对项羽嚣张地喊话道:“当年,我们曾一起面朝北面侍奉楚怀王,我们那时曾相约为兄弟。所以,我父亲就是你父亲,如果你把他烹煮了,记得分给我一杯羹。”
刘邦之言如同半夜敲钟——一鸣惊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不救父亲就已经很出格了,分一杯羹就更加不像话了。难道他超凡脱俗,跳出了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众所周知,刘邦编造了一个神话,他是蛟龙之子,不是凡夫俗子。这个神话蒙骗得了别人,蒙骗不了他自己。他本人还是心知肚明的,自己是肉胎凡体,如果不是刘太公给他生命,如果不是刘太公扶养他长大,世界上就根本不会存在与项羽争夺天下的汉王。
刘邦并非没有孝心,他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漠视亲情,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在父亲和汉国之间做出了选择。如今,汉国的形势刚刚有所好转,这样的形势来之不易,浸润了数以万计汉兵的鲜血。为了汉国的事业,多少人抛家弃子,背井离乡,贡献了炙热的青春和宝贵的精力。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这项伟大的事业,让这么多人寄予希望的事业半途而废。
细细品来,刘邦的话一语双关,暗藏玄机。一方面,他把项羽推上了道德的至高点,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既然刘太公也是项羽的父亲,项羽还能对其使用残忍的手段吗?另一方面,他坚定地亮明了自己决不投降的立场。项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威胁对我不管用,我有强大的抗压能力。
项羽的三观被严重地打击到了,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自己紧紧撰了两年的杀手锏在刘邦面前竟然形同虚设。他气得暴跳如雷,刘邦,传统的道理廉耻对你不管用,是吗?你一点也不重视亲情,是吗?刘太公的死活与你无关,是吗?
既然如此,我就让刘太公血溅当场。项羽恶狠狠地拔出剑来,剑锋寒光凛冽,刘太公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刘邦的内心哆嗦起来,他在心中呐喊,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之间,项伯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他紧紧拉住项羽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劝解道:“图谋天下的人是不顾家的,你杀掉刘太公不但没有用,反而还会惹出祸事。”
项羽过不了亲情这关,他一向对这个唯一的叔父言听计从,尽管有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顺从地放下剑来。
项羽从来就没有想一想,项伯坏了楚军多少好事。由于项伯重视义气,在大战之前去向张良通风报信;由于项伯重视义气,在鸿门宴上与项庄对舞。为了义气,他可以出卖项羽;为了义气,他可以敌我不分;为了义气,他可以为敌方求情;为了义气,他可以舍弃立场。要不是项伯行事糊涂,刘邦也许早已驾鹤西归了,项羽哪里会忙得不可开交。项羽摊上了这样的叔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人人都有过不去的坎,项羽困于情,项伯困于义。
宝剑回鞘了,刘邦吐了一口气,项羽更加气愤难平,他决定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和刘邦有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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