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见过比沈熹还怂的男生。
沈熹是我读初二时转来的插班生,据说是从香港来的小少爷,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江城这个土得长蛆的县城。他穿着白衬衫、黑皮鞋,派头十足,憋红了脸,站在讲台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叫……沈熹。”
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大,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我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
老师让他坐我旁边的空座,他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中,红着脸,背挺得笔直地走到我面前。正准备坐下,我伸脚将凳子一勾,金贵的小少爷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然后小少爷“哇”的一声哭了。
我不得不承认,沈熹很好看。他的好看和周子成截然不同。周子成是英俊,带着戾气的英俊,像是希腊神话里嗜血的神。而沈熹则像是玉做的瓷器,美得没有一点瑕疵。
再加上他的少爷身份,沈熹从头发到脚趾都散发出与江城格格不入的气息。所以没有人愿意和沈熹玩,大家都讨厌他,就仿佛他是什么妖魔鬼怪。
沈熹每天都要给我进贡。
牛奶、进口巧克力、饼干、糖果……
“好、好吃吗?”沈熹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白了他一眼,把糖纸塞进他的嘴里,让他闭嘴。沈熹含着一大团糖纸,碍于我的淫威又不敢吐出来,只好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一秒,两秒,三秒……果然,小少爷趴在桌子上又开始哭啊哭的。
我在老师进门的前一刻狠狠地踹了一脚沈熹的凳子,沈熹吓得立刻坐直身体,拿出书把脸挡住,再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看到一群高年级的男生把沈熹围住。沈熹转身就跑,可对方人多势众,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回来。
我双腿勾住单杠,倒挂在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群人欺负沈熹。我看到他们把沈熹那张精致的脸按在沙坑里,一下一下地撞上去。
他肯定又哭了,无聊死了,怂包,我冷漠地想。
再见到沈熹,是在一个星期后。
他手上缠着石膏,一瘸一拐地走到座位上。我正在发呆,他小心翼翼地说:“早上好。”
我转过头,看到他从耳朵到脖子上留了一条长长的疤。
我冷淡地点点头,沈熹坐下来,像以前一样从书包里拿出牛奶、巧克力,还有糖果,一股脑地推到我面前。
我直勾勾地看着这些漂亮昂贵的零食。据说这一盒巧克力要六百块钱,六百块,我在心底想,是我和周子成两个月的生活费。
我心底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火气,我腾一下站起身,旁边的沈熹被吓了一跳,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我剜了他一眼:“跟我来。”
我带着沈熹那个半残废去到了高中部,我站在高二(一)班的门口,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你好,麻烦可以帮我叫高胜出来吗?”
听到这个名字,沈熹猛地抬起头看向我——
高胜一脸不耐烦地走来,在走廊上看到我和我身后的沈熹时,忍不住笑了。他说:“怎么?小子,出院了?”
我突然发难,狠狠一脚踢向高胜的裤裆。高胜猝不及防,被我踢得趔趄,“嗷”地惨叫一声。
高胜暴怒,他有一米八的个头,人高马大的。在他面前,我就像当初的那只老鼠。
“找抽?”他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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