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弥漫时,我又看到了他。
他向来沉默寡言,就连遇到熟人也只是微微点下头,却不知为何与我相识后,每次见到我,都会眉开眼笑。他的笑就像天边那一抹瑰红色的晚霞,笑容在布满沟壑的脸上铺陈开来,绚烂得像莫高窟的壁画。
老人常在小区门口卖饼,有时也在里面,但是他总是风雨无阻,每天准时出现。我似乎每次都能看到他那枯树般的身躯。
往事如幻灯片一般,开始在心中缓慢放映。
儿时,仿佛对老人的饼情有独钟,总是缠着家人为我买饼;常喜欢听老人讲过去的事,看他那波澜不惊的眼中闪烁出点点星芒。老人也似乎枯木逢春,总是用粗糙但温暖的手细细抚摸我的脸颊,喜悦堆在脸上,溢出心底。
那时候,似乎永无悲哀,唯有欢欣。
后来,长大了,也常能遇到他,我们成了忘年交。寒冷的冬日,天边的寒阳依然映出一片绚烂。放学后,同学三五成群地一起走,叽叽喳喳地讨论游戏、明星,哆哆嗦嗦地扭动着身体。我却独自一人,望着飘雪的天空,向老人走去。老人见是我,连忙笑脸相迎。老人穿着灰色的围裙,洗了多次,已经褪色了,打满了补丁。但他那泛红的脸庞,漾出真淳的笑容,就如一碗清泉一般,洗濯尽所有的尘埃,只留下光芒璀璨的钻石。我不免舒畅坦然,笑容满面。老人轻车熟路地在面锅里搅拌几下,舀出一勺面糊,里面拌些肉末、碎菜叶、小葱,摊在噼啪作响、急不可耐的大锅上,倒入一点色拉油,顿时溅起一阵油花。老人娴熟地使弄着一把铁铲。他挥舞着铲,翻动着饼,抖出点点油星。终于,饼的两面均呈金黄色,老人从油中捞出饼,轻轻地放在滤油网上,待油沥尽,老人使着一把铁夹子,夹起饼,轻轻地晃两下,才放入一旁的牛皮袋中。老人左转右转,瞅着没人注意,又偷偷夹入一根泛着油光的春卷,脸上的笑意总也掩不住。他又套上一个袋子,才放心的递给我。他从笑容中迸出一句话:“小心烫,趁热吃。”我接过饼,道声谢谢,心中早已汇成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
原来,这种感觉就叫幸福吗?
老人也常关心的学习,每次我都会自豪地笑着,告诉他。他也挥舞铲子,脸上笑成一片海洋。
弹指间,十年一逝而过。现在,作业繁多,听说老人也偶染小恙,于是但很难再遇见他。他仿佛淡出了我的记忆,成为岁月的泡沫,随着时光的潮流远去了,消失了。
此刻与老人再逢,久未谋面的我们又仿佛密友一般,彼此看到对方,都绽开了笑颜。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老人身边,轻轻地说:“来一个饼!”
“好嘞!”爽朗的笑声再次响起。
天边,那抹晚霞正是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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