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诺子是我大学学弟的朋友,这层关系有些复杂,可从年岁上来说,他和我是同龄人。同一所大学的同一届学生,但专业不同,住的寝室不同,上得公共课也不同。现在想来,以我和他的脾性来看,在学校里公共选修课也是修不到一起的。
对诺子,长久来是有些熟悉的陌生人错觉。就譬如你我的身边总会有些人,他们时常会勾起一些你的念想,特别是在特定的时段里。平时他们的手机号,会静静地躺在通讯录里,直到过年过节,你一边准备清理,一边就会想着:应该是时候问声“好”了!
那会里,我和诺子在校园里不太可能会碰面。我欢喜和女友待在两个人的食堂或是图书馆;他则是多半在考虑下个月到底和小姑娘继续租房间在校外,还是搬回寝室看看K线图。
若是两个人真坐在一起吃饭,多半也是因为学弟的吆喝,遇到些需要三个人一起讨论的事情了。
2、
学弟是本系专业的骄傲,一身匪气,却在叼着烟头的时间段里,凭借和谁都能成为朋友的性格,变为我们系里第一个在“校学生会”内正部级的学生干部。因此很多人喜欢叫他部长或是老李。
我听过他意气风发的远大理想,也不止一次地和他说,如果他需要帮忙可以找我,至于帮不帮得上,则就是后话了。我高他一级,作为学长,我监考过他的专业考试,也在他们那届的迎新会上,告诉他要好好学习,听从师长安排。只是骨子里都不安分的我们,一起接下了校外网吧的广告,拿着赞助,做起了属于我们学院的第一份系报。可惜的是我能力差,完全靠得是一时兴起的冲劲,他则不屈不挠向着最后的目标一步步前进。
离开学校前,我们同批入党,我说还好算是侥幸进了预备期,他说心里的小算盘终究都能打得如意了。
3、
和诺子的第一次见面,是在2007年年中,中国的股市最牛的那会里,望着一路高升的指数。校园里开始散发出浓浓的钱味。
学弟老李也不断地打量k线图的变迁,我则和女友选修了金融课程,似乎那会里在我们的世界才刚开始有了社会的味道。
因为诺子的父母都是老股民,家庭的氛围,让他一成年就进入了股市。诺子所学的大学专业也是金融,只是他总自诩自己的实操应该比学院的教授少不了多少,因此除了必要的出席外,他自己看K线的时间更会多些。
他和我一样,受够了父母家庭的束缚,所以一进校门的当下便交上了女友。可我们的程度不太一样,当我还是和女友手拉手的那会,他则搬出了校园过起了属于他们的两人世界。
和诺子喝酒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因为席间我和老李都可以听到我们不曾经历过的片段。就好像诺子可以一眼看穿,校园里兴起的传销骗局。劝我和老李如果真的想好了要出卖朋友,血赚下家的钱,就一起义无反顾地加入……
4、
2008年中国牛市开始逐渐走向了熊市,诺子给我们推荐的西部矿业,一路从83元的价格下滑。我那时拿了母亲退休的退休金,也一路从6000点入市后直线探底。我还在求学,钱对我的意义,只是一个数加上这些数字背后的零。我不明白它是如何获取,该如何被珍视。它的意义其实和真正的零也没有不同,借由网络和电话的交易操盘,我一个在校生试过了一天通过几个数字按键买回了一堆价值几万元的虚无代码。
也因为我们真正进入股市,开始无心上课,天天盯盘,逐渐后来死猪不怕开水烫,最终才发现最后那些代码也都只是代码而已。
我股市的首秀在一路的市值蒸发中完成。期间,我和老李碰过几次,因为党课的学习。课间谈及此,他笑着和我说,估摸着这钱是赚不到了。
他一根接着一根的烟,拿起放在嘴边,有些焦虑,不过好在老李都只是一百股、一百股买的。他说,他打死也不卖!
老李和我不同,他没有这么多钱,这钱都是他个人的积蓄。诺子带着他去开了户,用得也是老李自己的身份证。而我则选择依附家庭、父母。
我和老李说,从小我就胆子小,然后不善于表达。对于欢喜的人,就多说几句,而对于陌生不了解的人,便沉默几许。老李说,这在外人眼里不叫胆小,叫高冷或是装,不是所有人都会猜你在想什么,你不说便注定会关上一扇门。
我一边说是,一边说诺子是不是也特装?
老李听到后,笑着说,你们表面看起来都是同一类人,但真正了解后发现你是好人,但诺子不是人。
5、
2008年9月,1814点的中国股市创造了新历史。在股市里折腾的我们,有些筋疲力竭。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盈亏,但光看我的账,已有近十万。
这年9月我们3个人再次聚会吃饭,老李想承包一家净菜社,帮人搞购置和切配,算是做些半成品的生意。
当天本是约了吃晚饭的,诺子却因为临时有事情,而把时间一拖再拖。我和老李没事情,便在小馆子里,边扯犊子边等。结果一等就是几个小时还赶上了宿舍熄灯的时间点,从晚饭硬是熬到了夜宵。
诺子来的时候,我和老李都有点昏昏欲睡了。可看到他的状态,又觉得立马被吓到了!他的双眼红得吓人,身上却一点酒气也没有,脸上的沉闷劲任是谁都能感受到。
“怎么了?”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询问!
诺子分手了。
大学里的爱情,没有功利性,所以很多时候,就会让人忘记去珍惜。你不懂得圈子的局限性,总以为错过了还会有。没人会去追究到底爱不爱,就是觉得身边就该有一个人,一起去自修室,一起去食堂。在遇到不顺的时候,你可以讲故事给TA听,TA也能在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紧紧依偎。
诺子和我的大学爱情,就是这般简单,甚至在和女孩不开心的当下,习惯了去咆哮,习惯了不去道歉。直到那一个转身离开后,才最终明白那在身边的,不意味着永远在。
那个晚上,我和老李默契地没有问,到底是谁选择了结束。反而一个劲地问,到底是继续重仓蓝筹股,还是该放了那几只ST股。
诺子喝了点啤酒,最多两杯,却在小饭店的门口吐了很久,似乎一下子把几天的饭全部呕了出来。
“你们知道万科吗?我要继续加仓。”诺子走的时候,拿走了只被喝了一口的整大瓶可乐。
老李望着他踉踉跄跄的脚步,和我说,“今天的黄酒温得久了,喝到最后却还是凉了!还有净菜社我想试试!”
“很苦吧!真做起来,每天估摸这个点就该起来了。”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008年我用的还是诺基亚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一刻。
6、
老李一到假期,便开始了他的净菜生意。我说,我可以去帮他,他说我快毕业了,先找实习吧!
诺子退了出租房,搬回寝室,他那年挂了3科,他没说自己不开心,只是我们见得更少了。
过年的时候,诺子给我发了短信,说我和他不一样。因为我能看见一个人的一些心绪,而诺子他应该是瞎了,永远瞧不见。以至于放走了一个爱他、他也爱的人。
那年冬天,老李和我说,诺子的母亲被查出了肺癌晚期。老李说,诺子家拿出了50万给她续命,但效果不理想。诺子很冷静地和老李说着这个事情,甚至不时还调侃上一句,几许微笑让他看出来不再像是个在校生。
诺子说,这50万投完就不再花钱了,因为这些钱用在一个人的身上算是够本了!
7、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实习的单位。那个被套住10万的股票账号,我也没有动过。老李结婚的前一天,我在大学相处的女友,和我提了分手。老李说请了我和诺子,但在那个当下,我全然没有了心绪去。
给老李打完礼金,我打电话问他,“我是怎么了?”
他和我说,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其实是一类人,叫做蠢人。
我一边受教,一边问他诺子呢?
老李先说,诺子去了证券公司。随后立马改了口,说是讨债公司。
我笑着说,恭喜啊,以后你入职公职警察,可以找他套消息。
老李说,别恭喜,还没最后政审结束。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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