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存在感?
心理学里当然有定义,但是对你来说,你这个独一无二的个人,到底什么能够让你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对存在感这件事毫无觉察,一直到工作以后的一次经历,才突然发现自己内心挣扎纠结的那份“刷存在感”的需要。
那次是和同事一起,陪客户的两位领导去考察培训的场地。因为在外地,坐车时间长,大家聊着聊着就慢慢熟悉起来。两位领导都比较年长,国企的,稳重,扎实。同事是个情商颇高,热情活泼的姑娘,已经工作了好几年。而我呢,初出茅庐,棱角分明。
那时候的我还是非常愿意表达的,有事儿没事儿都喜欢跟人闲扯几句,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那次驱车途中,忘记聊到了什么话题,我突然发现同事成了对话的中心,而我没有太多可以表达自己观点之处。
原本还在听着,但是渐渐地,我就很想要成为对话的焦点。但是,这话题里面并没有太多我可以表达之处啊!怎么办呢?于是我等啊等,等到一个话头,同事说的有些漏洞的地方,我就不咸不淡地讥讽了一句。
呵呵,就是为了展示自己比别人聪明——这是我在毫无心机地在刷存在感。
代价就是:和同事的关系遭到了破坏。而且,在客户两位领导的眼里,我展示出了非常幼稚的一面。
当然那时候我可没有这样的觉悟,但是我记住了那种要凸显自己的感受,以及刷完这一波存在感,自己内心的难受。
有了这样的经验,我开始留意自己的言行。而后突然留意到:人们为了凸显自己,刷出存在感,会做出多么可笑的事情!
一个妈妈跟另一个妈妈在聊天:你看你们家大米,怎么头发现在都没长啊!眼里得意地看着自己儿子头上密密的胎毛。
头天小A穿的裙子受到众人赞赏,同组的小B脸上就不好看,第二天就换上了不合时宜的低胸豹纹……
朋友们同桌吃饭,一看话题不在自己这儿,立即开始抓着大家来讨论他遇到的棘手的事儿,甚至不惜像祥林嫂一样,重复再重复自己的悲惨境遇……
佛系青年到处跟人说自己吃素,供佛,打坐,多美好……但你问他:好在哪儿?说不出个所以然。
“培训专家”被平台做商业推广的同事反馈说课程要更接客户的地气,立即大怒拂袖而去,抛下一句话“你们懂什么”!
每个人都希望,聚光灯永远在自己身上我当然知道这都是为了什么。我外甥女小时候,我一回家,她最常跟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姨姨,你看我!她不是蹦就是跳,笨拙地,坦荡地,求我看见。
但人会长大,而我们总会意识到,人群里有些人,就是闪闪发光的,就是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就是存在感超级强大,碾压式的。
跟这样的人同桌吃饭,跟这样的人搭档工作,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自己的手手脚脚,在哪里呢?有些人,在这样的光芒下,自己也看不到自己了。
所以即使可笑,也会蹦一蹦,跳一跳地,去刷一波存在吧。不管是卖萌、搞笑、冷漠、伤感,还是冷嘲热讽,又或者,是极限的挑战。
就连戴安娜王妃这样光芒万丈的人物,也为了刷存在感而暴瘦、爆肥、出轨……
这么说起来,多么可悲。
如果自己的存在,只依赖外界镜子的映照,那么在没有人聆听,无人愿意映照时,你是谁呢?
忘了从哪里看到的这句话:如果总是在向外寻求存在感,自己就会消失掉。换句话说:总是在外面寻求“我”,试图抓住“我”,试图证明“我”的所有努力,只会让“我”消失。
这个代价,我可并不愿意支付。
还好,幸运的我,从那次的觉察开始反省自己:我在玩儿什么游戏?什么样的态度是我想要的?
还好,我遇到了教练,在向内看的时候,更深地看到了自己向外求的“被看见”的愿望,我开始映照自己。
还好,在26岁那年,我体验到极深的觉察,体验到自己和世界根深蒂固的联结——存在之源。
我深深看见了自己。
观者,亦是所观之物。
“我”这个字,可以是小小的暗戳戳的存在感的欲望,也可以是包含了万有,包含了祖先祝福,包含了空间的无限觉知。生命并非只是细胞的代谢,那一口气里,是宇宙间最大的奥秘。“我”,是宇宙间最大的奥秘。
当外在的目光脱落,内心的眼睛才真正打开。
我幸运地,补上了一点点这婴儿时期的功课。
被母亲看见,是婴儿最大的幸运然而这只是第一步。照见了自己,未见得,能照见别人。
一个非常敏锐的心理咨询师跟我说:“你有没有觉察这几次你提到别人,都有比较?”
啊,根深蒂固的语言习惯背后,是我灵性上的傲慢和特权感(entitlement)啊!我以为自己看到别人的可笑,却不知道,在无意识地笑着天下可笑之人的时候,也是在刷着存在感呢!
如果“我”是特别的,是宇宙间最大的奥秘,那,“别人”难道不是?“每个人”难道不是?
再跳出一层,看看红尘滚滚里,多少祥林嫂,多少戴安娜——那么多人,从小,都没有被真正“看见”——这难道不值得我真正的同理心?再去比较,只是出于自恋,反而是走入了刷存在感的另一个极端。
所以我只看到人肉中的刺,却没看到自己眼中的梁木呢!
不过呢,这件事也值得一哂。哈!真是一个值得的代价!
统统接纳,再次看见——我确定,我还会接着刷存在感,不过,笑笑自己;看到可笑的别人,也接着笑笑。然后,最重要的是,时刻带着慈悲心,看红尘中刷来刷去的自己和别人。
总有那么一刻,或许我可以JUST BE.
就像米尔顿·埃里克森曾经跟他的孩子们说的那样:“Go make a lot of mistakes! And make them useful!” (去犯错吧!犯有用的错误!)
如清风朗月,自如,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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