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和我们是一个村的,她和本色先生同年。秀美的丈夫荣军和本色先生是同学,后来在工作中,荣军对我们帮忙很多,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喝酒聊天。
当年,我们经营了一家小煤井,煤井的经营状况刚开始并不好,小煤井每天都要接待来检查的上级部门,当时荣军管着煤井上的电,有时候电费会有拖欠,总是让荣军给我们帮各种忙,为了报答他,我们就会在闲暇时间约了好友们一起吃饭。当我们很熟悉了后,我提出来要见见秀梅,约了秀梅出来吃饭。
在饭店里第一次见到秀梅,她长相很秀气,白净的皮肤,眼睛炯炯有神,外眼角有些上翘,小嘴紧紧的抿着,秀梅的面相看起来有些“厉害”。我们围坐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试探着让秀梅喝点酒。没想到的是,秀梅竟然是个很真诚的人,在喝酒上也是这样。当时我们喝的红酒,给她倒上满满一杯红酒后,她并不拿捏,我们怎么喝她就怎么喝,也许是喝干红喝的少,很快她就喝多了。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在车上吐了。从此,我们就不让她喝很多酒了。可是到最后她总是和我们抢着喝酒。
有一回,荣军出发了,本色先生也不在家。我让她到我家吃饭,吃饭期间又喝了酒,而且几个女人在一起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猛喝,喝到中途,她问我:“嫂子,你说他们两个在外面会不会找小姐呢?”我面带严肃的对她说:“嗯,有可能会吧,反正我们又不在他们身边。”
听了这话,她立刻给荣军打电话质问,荣军的脾气极好,根本不生气,电话里对秀梅的质问温柔的回答着。只是给我打电话不让我这继续忽悠她。秀梅当天晚上在我家里住下,到了明天早上,我在房间里的跑步机上跑步,她对着我说:“你是什么做的?我坐在这里都头晕,你还有精力跑步。”记忆中,那是我们两个单独相处的一次,从此后,总是大家在一起聚会。
几年后的一个中午,我得知秀梅生病,病的名字叫“烟雾病”,这是个蹊跷的病。说是血管天生不顺导致的脑部神经受损。荣军和秀梅去北京看病,做手术,后来秀梅虽然保住了命,却坐在轮椅中,行动不变倒不是最严重的,她不能说话,只是乌拉乌拉的发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她的智力相当于三四岁孩子的智力,变得更加依赖荣军,到了荣军下班的时间不来,她会准时的大声哭起来,谁哄都不管用。到了夜里,荣军会起床给她把尿,荣军不给她带尿不湿,生怕她会受委屈。在秀梅长达几年的生病中,荣军的身体也出现了毛病。先是颈椎不好,做了手术后,心脏又出了毛病,安装了支架后,还是继续恶化,今年的冬天又去安装了两个支架。朋友们都开始唏嘘不已,说:“秀梅这是要拖死荣军啊,看来荣军要死在秀梅的前头了。”
当年秀梅生病的时候,秀梅的独子贝贝还没结婚,后来贝贝结婚后又生了个女孩,现在秀梅的孙女都七八岁了。时间如流水般飞快的流逝。有一天,我们共同的一位老友从外地回来探亲,我打电话通知了荣军,荣军推了秀梅过来饭店找我们一起吃饭。那次饭局都是老朋友,其乐融融,我喝了点酒后对秀梅说:“你啊你,你这个磨人的妖精。要不你就好了,要不你就死了。你这样算啥?不好也不死。”秀梅很开心,她很喜欢听我说话,听了我说的这话后,她哈哈大笑了起来。当时,大家也都笑着。秀梅的病根本就好不起来,但是好歹她活着就是对荣军最大的安慰。
我最后一次见秀梅的时候是在一家饭店的走廊里,当时荣军说秀梅能认人了,我不相信,我故意在她的轮椅前面停下脚步。啥话也不说,就是静静的看着她。她被人推着,路过我的身边,她的眼睛盯着我看,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用她的手紧紧的抓住我的手,笑盈盈的看着我,我的心被狠狠的刺了一下,我一点都不愿意看见她,我宁愿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她的痛苦就会少很多。我也拉着她的手,我的眼泪就快要出来了,只好大声的对她说:“你这个不长出息的女人啊,怎么老是坐在轮椅中,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要收拾收拾荣军,你是装的是吧?”她呵呵的笑着,嘴里一边乌拉乌拉的说着什么。
荣军的新家和我们的新家相隔两个单元,在一排楼上住,相隔这么近,一起住了四五年,我们却只去过他家一次,他也只去过我们家两次。有时候,我总是在感慨,朋友就是这样,过了那个年纪,会换不同类型的朋友,老朋友反而会越走越远。但是老朋友之间的感情永远都会在。荣军也总是说,过了这阵子,就会推着秀梅来我新家做客,让她听我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接到秀梅去世的那天,我在济南,天气很冷,我站在半山腰的一个小亭子里,山谷里飕飕的冷风吹过来,让我感到了彻骨的寒冷。眼里没有眼泪,心里感到无限的悲凉。可是一想到佝偻着背的荣军,又为他感到轻松。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一个解脱。秀梅永远摆脱了痛苦,荣军已经仁至义尽,也能暂时轻松一下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快到中午,赶快托人赶到殡仪馆,代替我们去送秀梅最后一程。
永别了秀梅,你那单纯又秀丽的面容还那么真切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每每想起和你一起喝酒聊天的往事都会心如刀绞。自从你生病后,根本不敢去看你,看你一次难过好几天。现在,你终于摆脱苦海,但愿天堂里没有病痛。如果真的有来世,我们当对亲姐妹,我当姐姐,你当妹妹,让我来照顾你、陪伴你。
今天,朋友们约着一起去看望荣军,我还是临阵脱逃了,年纪越大心越软,嘴又拙,生怕自己再难过,让荣军也更加难过,有些痛苦是要自己去消化的,荣军是个心灵强大的人,但愿他早日摆脱失去秀梅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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