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楼

    唐贞元年间，武宁军节度使张愔张大人府内，张灯结彩，高朋满座。此时他们正在欢迎一位客人。

    要说这张愔，出身可不简单。他的祖父张玠和父亲张建封都是唐朝名将，尤其是他的父亲，也是著名的诗人。他父亲死后，接替他父亲的位置，镇守徐州，军政大权集于一身。可谓一方诸侯。就这么一位高权重的人物，要让他接风洗尘的一定是朝廷重臣了。其实不然，这个人只是个区区的校书郎，也就是写写画画，为朝廷编辑资料的小官。他之所以受到张少帅如此抬爱，不是因他的官职，而因他的名气。

  要说这个人是谁？那可是古今中外响当当的大名人，大诗人白居易。

  要说白居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七岁能诗，写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名句，可谓神童。他在年轻时诗文就闻名天下。张愔张大人早就是他的粉丝了。再说了，张愔的父亲张建封曾经是白居易父亲的属下，两家私交也不错。这次见了这位小老弟，自然是喜出望外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还未尽兴。张愔对白居易道，

  “今日白老弟能光临寒舍，可谓蓬荜生辉，实乃愚兄之大幸。穷乡僻壤，招待不周，还请白老弟多多包涵。”

  白居易起身，拱手道“小弟乃一介书生，刀笔小吏，能承蒙大人关爱，实数三生有幸。大人就不要客气了”。

张愔还礼道，“白大人久居京城，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徐州虽距京师偏远，也算的上人杰地灵。白大人有啥需求，请讲当面”

  白居易一听，忙起身道，“小弟在京师就有耳闻，说徐州有一绝，人称中原燕子关盼盼，听说此女能诗文，舞技高超，《霓裳羽衣舞》可与贵妃媲美，可否一见？”

  张愔哈哈一笑，说，

“岂止可见，即使为大人端茶倒酒，也不敢推辞”

  白居易一惊，

  “大人何出此言？小弟诚惶诚恐了”

  张愔说道，“关盼盼已被愚兄纳入府中，成为侧室”

  白居易很惊奇，说到，“此等绝色女子，被大人纳入府中，张大人艳福不浅呀。能否让小弟一睹芳容？”

  张愔道:“白大人能光临寒舍，愚兄也是高兴之至。何止让你见，让他为白大人舞一曲也是分内之事”

  在一旁作陪的武宁军从事张仲素忙向一旁的随从说，

  “还不快到燕子楼把夫人请来？”

  说到这里，大家一定很奇怪，齐盼盼是张愔的小妾，怎么不在府中，在燕子楼呢？

  原来，当初齐盼盼答应嫁给张愔为侧室，是有条件的。她早知道张愔的夫人王氏乃当今宰相之女，仗着家庭显赫，飞扬跋扈，容不得别人，已有几个女人死于她手。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坚决不入张府。张愔实在无法，就挑了个风水宝地给她修了个别苑，因为楼顶极像燕子，取名“燕子楼”。平时两人就在燕子楼游船戏水，吟诗作对，也算快活。这次一听说大诗人来访，大人派人来接她想必王氏不敢对她怎样。就答应了。

    功夫不大，一阵香风迎面扑来，只见一女子飘然而至。见此人，仿佛兮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娇若太阳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之绿波。白大人眼睛都看直了。

  张愔对着关盼盼说，“盼盼，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居易白大人人”

  关盼盼一听说是自己的偶像光临，喜出望外。她发现这位白大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有些绯红。白居易虽然只有三十几岁年纪，但气宇轩昂，那种洒脱，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不由得羞羞答答地说到:“白大人诗绝天下，贱妾一向崇拜之至，大人的诗，贱妾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尤其是大人的《长恨歌》，更是爱不释手。奴家还能背诵几句。”

  白居易拱手道，

  “夫人过奖了，久闻夫人舞绝天下，仰慕之及，今能一睹夫人风采，三生有幸呀”

  齐盼盼脸一红，说，

  “不敢当，羞煞奴家了。承蒙大人不嫌弃，奴家就献丑了”

    关盼盼最拿手的就是《霓裳羽衣舞》了。此时，乘着酒兴，张愔亲自执笛，武宁军从事张仲素吹萧，秦系弹筝，于量史击磬。张仲素，秦系，于量史都是唐朝响当当的诗人，文豪，他们几个的组合堪称唐朝第一乐队。一时之间笛声凄切，萧声娓婉，筝声叮咚，磬声丁丁。竟似那天籁之声从千里之外翩然而至。

  只见关盼盼腮凝新荔，眉带忧思，衣袂飘飘，长袖飞舞。恰似月里嫦娥下凡，再加上那跳竹撼玉的乐声，只把人带去虚无缥缈的境界。

  此时此景，已把白居易看的呆如木鸡，他仿佛又看到了“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杨贵妃。曲终之后，白居易大为赞赏拍案叫到，

  “妙哉妙哉，千歌万舞不可数，就中最爱羽霓裳”

  接着又对张愔拱手道，

  “尊夫人天生丽质，真是'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呀”。

  第二天白居易离开徐州，回了京城，逢人就夸关盼盼如何了得。惹得好多人要到徐州一睹美人之风采。关盼盼更是名扬天下了。

    这一天，盼盼刚吃完刚吃饭，正要下楼，忽然一阵眩晕。差点摔倒。接着呕吐不止。家人赶忙到府中禀报张愔。张愔立刻到了燕子楼，看到盼盼脸色煞白，心急如焚。赶忙请来大夫。

    大夫给号完脉，长舒一口气。张愔忙问，“到底啥病？”

  大夫猛然哈哈大笑，朝张愔一拱手，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小夫人有喜了”

  张愔一听，自然喜出望外。忙问:

  “到底是男是女？”

  大夫沉思了片刻，说道，

  “以老夫多年的经验，这次小夫人怀的是个公子。只是小夫人身体欠佳，需多进补才是。我给小夫人开些补药，照着方子吃即可”。

    送走了大夫，张愔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对盼盼说，

    “咱俩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以夫人的聪明才智，孩子肯定能出类拔萃。想我张愔三代为将，都是国家栋梁。只可惜我那几个儿子不学无术，难堪大任。感谢上苍不负与我，让我后继有人。”

  盼盼自然也是欣喜万分。她本青楼女子，得上苍垂怜，嫁于帅府，又喜得贵子。这是女人最大的福分。但一想起那位王氏夫人，不免又有些担忧。这王氏夫人本来就不是善良之辈，若是知道她怀了儿子，会不会加盖于她？

    张愔也看到她的心事，忙说，

  “盼盼请放心，你就放心养身子吧，有我呢。在我眼里，你是首位的，除了燕子楼的仆人，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你。我会安排一切的。”

    盼盼听了后欣慰的笑了。心上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一天，张愔回家。王夫人对张愔说，

  “听人说盼盼怀孕，在燕子楼地方偏僻，我看就把盼盼就把盼盼接回家来吧。我在家闲来无事，也想小个人说说话也顺便照顾妹妹。你看如何？”

  张愔听了夫人这番话，心里暗暗思量，这王氏平时不容于人，奈何今天要把盼盼接回来住？想必有别的想法。也不好当场推辞。就对夫人说，

    “ 夫人有如此想法甚好。不过盼盼在燕子楼住习惯了，回到府中会感觉不习惯，不利于养病。那里的仆人奶妈都照顾的很好，夫人就不要操心了”

    王夫人听了后脸一沉。说,

  “看来大人不不信任于我了。也罢，我心已经尽到了。自此，关盼盼无论生死，于我无关”说完拂袖而去。

  张愔回到燕子楼，

 

  唐德宗接到本奏，随下旨封张愔为右骁卫将军，立刻赴京任职。安排王绍接替张愔。谁知张愔在赴京途中殁病于途中。

    唐德宗深感痛惜，下旨追封张愔为尚书右仆射，葬于洛阳北邙山。

  张愔的离去，关盼盼自然是伤心欲绝。想她关盼盼虽然也出身官宦之家，但好景不长一家死于李希烈叛军之手。幸亏她被保姆所救。流落到徐州。后保姆病死，她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燕春楼板见她聪明伶俐，有些姿色，就收她做了歌姬。后来遇上张愔，张愔将她赎身做了侧室。两个人恩恩爱爱，本能白头到老。

  谁知，才过了几年的功夫。这张愔竟撒手人寰。

  张愔去世后，树倒猢狲散，那些妻妾们把财物席卷一空而去。独留下盼盼一人在燕子楼孤苦伶仃。

  张愔死后自然有好色之徒相借机生事，欺负盼盼。张仲素知道后，马上派人把欺负盼盼人乱棍打死。并贴出告示:凡若以后又骚扰齐盼盼者，就如藐视先太守张愔大人，定斩不饶。 有了张仲素的保护，齐盼盼总算安静下来。

  她辞退了所有的仆人，只留一个老妪留在她身旁。从此晓风残月，孤灯伴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一晃十年过去了。

  春天来了，漫山遍野开满了满山红，湖水碧波荡漾，杨柳姣翠欲滴，千山万壑杜鹃在歌唱。

  盼盼独自依着栏杆，容颜憔悴，形同枯槁。那双深邃的眼睛痴情地望着远方。满山芳菲，莺吟燕舞，人何在？你去了碧落黄泉，层层的黄土将我们永世隔绝了。

  罗帐，屏风之间再也寻找不到你的身影，可是墙上挂着你的笔墨遗迹，婉媚依旧，余香未歇。想起了以前的一切，不禁泪如雨下。叹道，

    “断崖高耸断云愁，

    断桥下面断水流。

    断肠人吟断肠句

    断音断信断恩仇”

  深深的哀愁，何时方能消除？如同三月细雨，眠眠无期，盈积心头。

  这一天，老妪来报，张仲素大人来访。这段时间，张大人军务繁忙，很少来。盼盼一听说恩人来访，赶紧出门迎接。

  张仲素一见关盼盼如此憔悴，丝毫不见当年的影子。不由得心生怜悯。说到：

  “几年不见，夫人竟如此狼狈，

  诗人相会往往以诗会友，关盼盼守寡几年，平时也想吟诗作画，引吭高歌。只是那孀居的颓废心情毁了她的诗情画意。有时也摘下琵琶，此曲送于谁听？只好又束之高阁。

  这次见知己来访，心里正有一腔幽恨要发泄。于是一提笔写了三首诗。

  一首:“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

  二首:“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中思悄然。            自埋剑履歌尘散，红袖香魂一十年。”

  三首:“誓看鸿雁岳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

          瑶瑟玉萧无意绪，任从蛛网任从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