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往时,又到浠子河,靠近闸口的时候,水激流喷吐,不容分说的占据着我的耳膜。正如郑老师说的,这16年,这个城市除了这条河,其他的都变了很多。我喜欢在闸口听水,闭目,弄涌有灵,携风出谷。少倾,太阳斜倚出来,在水雾里映出虹霓。她还是这个时间到来,在两点钟方向的荆坝绿廊支起画板,摆弄颜料。今天似乎匆忙出行,前两天的古风发髻变成了简单的马尾,上面却依然札着那支素银发钗。阳光侧映,白皙清萧的脸更显锐秀,红白格子衬衣上突兀钉着一枚翡翠镶嵌的胸针。她画的很专注,我不明白,为什么不画静湖却每日在这画动涛。
13岁,夏。我在院子里收拾需要带走的东西,即将随父母去北方寒城。她突然跑进来,脸色涨红,满头大汗。进来没有说话,直接奔向我的搪瓷水杯,把我没喝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才喘着气看着我,突然又发出百灵般的笑声,夹笑带语的说“李轩,你一脸的灰,好像个土猴。”然后才调整呼吸“李轩,听说北方天天下雪,如果你回来给我带一些,我没见过真的。”“李轩,我将来是要去学跳舞的,到时候会去寒城,吃什么好呢,你先想想。”“李轩,我们巷口卖蟹黄包的婆婆我跟他说了,让她早出一炉包,你们出发时候正好路过可以买来路上吃,北方估计没有这个了。”“李轩,我偷跑出来的,得趁着郑老师回来之前赶紧回去。”她一连串念词,笑容明媚。看着她热着发红的眼睛,让我不知道从哪应答,只说“到时候我写信给你。”细风推的水瓢在莲缸里来回乱碰,一只织布鸟急急的飞过,发出喳喳声。“哦~那最好了”。寒城八月飞雪,我写过几封信,搜罗了一些吃的,却终没有人来学跳舞。
闸口处总有孩子打闹玩耍,把我从晃神中拉回来,顺势看到两点钟方向,水边只见画板不见人,我顿时感觉心脏一揪。飞一般的跑向画板,到近前左右盼,还是没人,目光突然落在画板上,上面是一波安静的水,微微涟漪,远山,岸边站着一个十几岁的青葱少年。这画是由心生出来的。“李轩!我的雪呢?”如铜铃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清爽干脆。我像被针挑了一样的迅速回身,愣愣的睁在那。这时才注意到她手里端着一杯水,嘴角挂着温婉的微笑。“怎么,惊讶了?是不是有种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感觉。”我疑惑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这么久没见了”。她双手捧着杯子,左右踱步,像旧时的先生审视学生一样,上下打量。所问非所答“真是男大十八变,你居然长的这么高,脸也瘦了很多,不过不过眼睛还是没变的。”我上来求真务实的劲头,“落落,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昨天”她看着满脸惊惑的我,嘴角依然挂着笑,很随意的收拾着画具,“来帮忙”,我反应过来帮忙收拾,她摘下画说“这个送给你的,好几天了,这副最好的”。其实我还是没有缓过神,估计她是要将悬念保留了。看着她轻松的动作,纤细的手摆弄各种笔墨,阳光下的锁骨显得更加兀立。我突然释然了,何必较真呢?她似乎也看出我的心思。我们安静的走在堤坝上。一会竟然落起了细雨,这种雨不会让你有淋湿的感觉,却在你的头上和身上浮起一层水汽,这里这个季节就是这样,下的是雨,见的是烟。她平静的说“李轩,一些原因我终是没有学跳舞,你现在回来,是否不再走。”我思忖片刻,“不走,北方还是太冷,我不习惯,我舍不得这浠水,还有……你”。
我们走啊走,希望这烟雨不散,长廊无尽。两个月后,中式婚礼,我与落落门口迎客,远看郑老师走过来,我赶忙上前礼貌的说,“老师,感谢您到来~”话还未完,落落就突然上前抱住老师,朝脸上就亲一口,我正诧异为何如此亲热,她脱口而出“小姨呀,你怎么才来,我都想你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