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畔

文哥还是找到了一份比较理想的工作，为了表示庆贺，还特意请我吃了一顿大餐，这是一场兄弟间的酒场对决，没有第三人。文哥第一笔投资是和期货相关，那几年混的有起有落但日子过的还算红火，这世上应该没有愿意遭遇金融危机的生意人，更何况文哥的营生还是与银行关系密切，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文哥园区的房子已被收走，他现就住在郊区的这间办公室里，用电磁炉和电饭锅自己做饭，比点外卖节约。

在办公室摆酒场我见识的不多，最近的一次在类似的地方吃酒还是在XP羽毛球馆，一年中也正是这个时候，球场关门都已经是夜里10点多，我安排老李去24小时营业的全家卖光了冰柜里的白啤，加上零零碎碎的还没凑满5箱，大山子在酒馆隔壁的二楼小酒馆点了满满一乒乓球桌的烧烤，打完球参与撸串喝啤酒的除了我和刚子及小乖乖，当时的铁三角，还有大山子、王老头还有绫子及乐乐。朦胧的月光下，我们六七个一直喝到了天亮，好在羽球馆处于文体中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任凭我们怎么闹腾也无人问津没人打扰。文哥安排的这场酒比球馆高档些，虽说是杂牌的抵账酒，但京狗上价格都还算可以的。菜是文哥自己做的，拍了黄瓜，凉拌个皮蛋，韭菜炒鸡蛋，再油煎一盘午餐肉，如此菜肴也仅占了办公桌不到一半，才开的一包华子放在手边还有一只打火机一个烟灰缸。俩兄弟有滋有味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互相倒着苦水，酒逢知己千杯少，待第二瓶下肚，两个人终是把自个撂倒了，一个横躺在桌下睡去，一个趴在办公桌前醒不了，瞬间鼾声大作。

得亏是在仲夏之夜，不然肯定都要感冒。

……

临近秋天的季节，很适合出游，我这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老高，回去带着小萝卜在楼下简单吃了个午饭，便匆忙间出门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自闭症的治疗，为此也花了大价钱买了个很贵的降噪耳机，让小萝卜戴着降噪耳机乘地铁，坐公交，以避免过度的感官刺激，既能适度唤醒激活抑制稳定大脑机制，还能逐步体验生活的乐趣，反正无所不用其极，积极尝试总归是没错。小萝卜搭小就有点亚健康，四岁了还讲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再到后来，只有吴燕一人带着他生活，这小子更像是一个抑郁症晚期的患者，亚子今年刚满十岁，到这九月份才能读五年级。

这次游玩的方向不在城里，而是直接奔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公交车和出租车接力，最终来到京杭大运河的太湖河畔。

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我很清楚的记得我不止一次的在今朝与明朝之间任意穿越，像是拥有了蓝胖子的肚兜，可以随意掌控时光机的开合。依稀重进驻明朝的我，就曾在这里的大运河畔将六娘带回家的，所以念念不忘万分难舍。转瞬间这四百年过去，早已换了人间，唯有大运河依旧逶迤流淌，河边绿草茵茵，野花绽放，我仿佛又看到了水次仓，漕船上的红旗，仗义出手的虬髯大汉，长河落日，古渡昏鸦，还有那个倔强少年时的我。

“亚子，我给你讲个故事。”运河畔的草地上，我对唯一的听众讲起了我和六娘的故事，我明白亚子根本听不懂，但这并不重要，我是在讲给我自己的。

一艘货船经过，装满煤炭的平底船几乎和水面平行，柴油机突突响着，亚子突然对这一场景极感兴趣，猛地站起来，挥舞双手，又蹦又跳。难得他如此兴奋，我便带着亚子顺流往前奔跑，果然看见了一艘靠岸的航船，我忙走上前和船老大商量，请他给个方便，允许我带着亚子上船参观参观，船老大很狐疑地看着我们，我随手拿出一盒华子从中抽出一根赶忙给船老大递上，解释说这孩子从小患有自闭症，需要各种新奇刺激，对缓解病情有益，请船老大有帮帮忙。

“一起，上来吧。”船老大很豪爽。航船上与陆地的生活差不多，船舱内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船老大的媳妇正在炒菜，热情邀请我们共进午餐。船老大还拿出一瓶白酒来喝，我面露难色，说您这不算酒驾么，船老大哈哈大笑，说没关系，你嫂子可以掌舵。

我本性喜酒，平日里见酒是走不动的主，此情此景，又岂能作罢，于是便和船老大推杯换盏喝了起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头是晕的，直到忽然听见有人惊呼孩子落水了！

一个激灵，我彻底清醒了，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船舱，果然看到亚子在水中挣扎，船老大的媳妇正在往水里扔救生圈。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抓住救生圈游向亚子，可惜我游泳水平不高，只会狗刨，等周遭人七手八脚把人拖上来，亚子已经失去呼吸了。

我的酒全醒了，没有任何犹豫，我和船老大轮流做人工呼吸，按压，吹气，不休不止，躺在船头纹丝不动的亚子终于有了反应，哇的一声吐出了一股股的浊水。我心力交瘁，坐在甲板上喘着粗气，就在刚才还闪过一个个念头，若是亚子醒不来，自己也不愿在此世间苟活。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船老大夫妻非常愧疚，找出干净衣服给我们换上。让人费解的是，经历一场生死磨难的亚子，依然平静如常。

吴燕总觉得右眼皮在跳，但她没往儿子出事方向想，她在进行一项重大的投资，李铁牛有个不错的项目，给了她一点份额参投，李铁牛说，这事若成了给她分红，亏了就亏就由他自个儿担着。李铁牛给吴燕的感觉还是靠谱的，于是就决定拿房子去抵押贷款来投分摊份额，人生能有几回搏，为了给儿子的将来预备钱，值得。

吴燕一天都在跑贷款，吴燕信李铁牛更信任我，凭着女人独有的敏锐，她能感觉我真的是把亚子当亲儿子一般照顾的。傍晚时分，吴燕发了条微信个我，见我没回复，是有点担心，平日里我总是秒回的，发语音也我没回应，这下吴燕是真慌了，打我电话，关机了。终于意识到，孩子可能出事了。

今天是周末，交通特别拥堵，一辆福腾堡格纹涂装的摩托车在车流中穿梭，车珺珺今天执勤，她心里有点儿不舒坦，原本谈的挺好的男朋友忽然就没了联络，还好有充实的工作来填补内心的空缺。实际上，她不知道的是，那个与她中断联系的家伙现就在这车流之中，打了一辆出租，正带着亚子去医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