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 / 大暑 / 15:00
☀
秦不知种的西瓜熟透了半边天,他在半边天的瓜棚里发梦。汗水浸透了裤衩,汗渍在草席上发腻,棚里有着捂不住泥土芳香。梦是奇特的,古怪的,甚至是缠绵的。这样的午后,万籁俱静。
秦不知在17岁的年纪里尝试了成年男子所必备的一切技能。但,就算他掌握了所有技能,都无法抵挡青春的来临。此时的阿苏在田埂上啃瓜,瓜瓤红透了衣衫。秦不知依旧在瓜棚里发梦,梦里飘着浓浓的青草香。这样的午后,万里无云。
于是,阿苏与秦不知在瓜田的两端各自消磨着夏日时光。
秦不知醒来的时候发现阿苏趴在窗户上笑,此时天气晴朗,阳光在阿苏的脸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半梦半醒的秦不知在草席上蠕动,阿苏在窗外唱歌,歌声清澈悦耳。而秦不知高唱起了万里长城永不倒。
— 不是说,四点才到么,现在才三点。
— 我都已经吃了一个瓜了。
秦不知踢翻草席跳出窗户,瓜田里的昆虫们都被他吓得魂飞魄散。阿苏搬起一颗瓜在手中转,转得发晕。秦不知一把夺过瓜,顶在脑袋上,跳着奇怪的舞,唱着奇怪的歌: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
阿苏扯起瓜藤,一旁的竹笕从石架上掉落,此时手中的瓜藤缠绕着水声,与俩个年轻人一起,胡作非为。
奇怪的舞,充满青草香的梦,以及没完没了的夏日时光,都在此刻变成了一幅水彩画,只见画里生机勃勃:瓜熟蒂落,万物生长。
2007 年 / 小满 / 18:35 ☪
秦不知在瓜田旁的树林里等阿苏远途归来。
此时正值小满,麦田渐黄。金色的麦田在秦不知的想象中迅猛生长。
遇到鳌头爷爷,拉着一车干柴停下来歇脚。
— 你在等谁么?
— 没有啊,家里闷,出来走走。
— 五十多年前,我就站在你这个位置。
秦不知有些不知所措,从车上拿起一根树枝,就在地上划拉,划拉半天也不知道在划拉啥,鳌头爷爷笑着拍拍秦不知的脑瓜子,然后拉上车,回家了。
遇到村花艳艳,踩着小碎步拎着小麻花过来聊天。
— 你在等谁么? — 小丫头片子要你管。
— 你真好玩,我都不干这种事了
可秦不知却看着艳艳的腮红发笑,艳艳则拿出小镜子涂起了口红,口红的颜色在秦不知里的脑海里形成了一朵花,花儿鲜艳无比。艳艳嘟着嘴碎步昂扬地往前走去。可没走两步,她就回过头来变了个鬼脸。夕阳西下,艳艳的小身躯在余晖里翩翩起舞,仿佛看见她飞往了梦中的伊甸园,园里开着各种各样鲜艳的花。
遇到悍妇巧儿,巧儿拿着一锅馍馍,馍馍发着诱人的清香。
原来馍馍底下藏着粽叶,秦不知伸手要馍馍,巧儿一脚踢中了秦不知的要害,秦不知疼得直獠牙。
— 你在等谁么?
— O__O"…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这个愚蠢的问题?秦不知不理巧儿,巧儿抬着馍馍跑向前面的大树,树后长出了彪形大汉。大汉吃着馍馍,馍馍香气喷鼻。秦不知悄悄的躲到树后,蹿到树上,巧儿直骂苍天,大汉却拉着巧儿灰溜溜的消失在了丛林中。
在树上,他真的看见了家乡金色的麦田。
在树上,没有人再问自己这个愚蠢的问题了。
可是,在树上,秦不知看见了答案,答案正向自己走来,他兴奋的差点从树上摔下来,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很疼。被树枝划伤的手臂也跟着疼,但他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这件事很简单,就是从树上下来。对,从树上下来,去迎接那个该死的答案。
2013年 /
大雪 / 04:00
❄
年华来人类的生命中做客,我们曾盛情款待,也曾悄悄别离,但最终年华还是挡在门外,迎接生命的终点。
离开意味着重逢,但重逢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们都在与过去的自己告别,秦不知也一样,他几乎与所有的人告了别。鳌头爷爷去世了,艳艳远嫁他乡,甚至巧儿也人间蒸发了。村子里有颜色的人都消失了。这种消失对他而言有些感伤。感伤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他们曾见证了自己的青春。
这一次,他依旧还是跟最初一样,迎接某个时刻的来临。2001年,瓜田里万物生长、2007年,麦田里万物苏醒。
如今,在大雪纷飞的清晨,瓜田与麦田都已沉睡,所以,秦不知第一次决定主动去见一个人,而不是如往常一样等待。
因为这个世界上太多人因为等待而苍老,因为等待而失去。
秦不知来到山脚,看见白雪笼罩着大山。到达半山腰的时候,他仿佛听见雷响,好像来自某个夏天的瓜棚之外。他缓慢的前进,听见寂静的大地之声,他终于知道,他整个青春年代都已消逝。
秦不知对阿苏说,四点去看你,哦不,不是傍晚四点,而是凌晨四点。我想,阿苏一定知道的,也一定在欢喜雀跃的。而那种幸福的感觉,秦不知体会了整个青春年代。
阿苏,我决定,凌晨四点就来看你,从现在开始,你会感到幸福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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