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校的路上,两人把汪太太讨论个仔细。都觉得她是个人物,但是为什麽嫁个比她长二十岁的丈夫?两人武断她娘家穷,企羡汪处厚是个地方官。她的画也过得去,不过上面题的字像老汪写的。鸿渐假充内行道:「写字不能描的,不比画画可以涂改。许多女人会描几笔写意山水,可是写字要她们的命。汪太太的字怕要出丑。」鸿渐到自己卧室门口,正掏钥匙开锁,辛楣忽然吞吞吐吐说:「你注意到麽--汪太太的神情里有一点点像--像苏文纨,」未说完,三脚两步上楼去了。鸿渐惊异地目送着他。
客人去后,汪先生跟太太回卧室,问:「我今天总没有说错话罢?」这是照例的问句,每次应酬之后,爱挑眼的汪太太总要矫正丈夫的。汪太太道:「没有罢,我也没心思来记--可是文学院长的事,你何必告诉他们!你老喜欢吹在前面。」汪处厚这时候有些后悔,可是嘴硬道:「那无所谓的,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饭碗一半在我手里。你今天为什麽扫我的面子--」汪处厚想起来了,气直冒上来--「就是年轻不年轻那些话,」他加这句解释,因为太太的表情是诧异。汪太太正对着梳妆台的圆镜子,批判地审视自己的容貌,说:「哦,原来如此。你瞧瞧镜子里你的脸,人都吃得下似的,多可怕!我不要看见你!」汪太太并不推开站在身后的丈夫,只从粉盒子里取出绒粉拍,在镜子里汪先生铁青的脸上,扑扑两下,使他面目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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